一根烟头在烟灰缸里转了很久,“老陈,通知一下,从现在起整个厂区,我们的老三线和洛川、项马、东正、微芒等各方在这里的办事点,半年之内一律不得招录新员工,包括办公室和车间。”
“这……”陈瑞珠心说事情不好办,但见关扬神色还是勉强应了下来,他察觉出此间另外的账,或许才是更汹涌的东西。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八六年的火车上杜果果认为关扬是和他并行的淘金者,带着南下的命运羁绊,可这些年过去,杜果果在深圳最厚的履历居然是铁窗。
如果没有关扬他就不会去恒友,要是不去恒友就不会把闫友打瘫痪,有些人总是喜欢从别人身上寻求一切。就好比得了一场病,有些人往往不会怪自己多年的饮食习惯,而更愿意归结为被那个不净眼的人气到了。
“老陈,我们得多做准备,这股风也许很凶。那天会上我们讨论的出货方案,我记得是三步十八项,这半年之内我们只走第一步只做第一项。”
陈瑞珠点头之余满心喟然,这处南山厂区奔涌着无数人的心血,从最早插队抢名额到各方入驻,中间还差点让人一锅端,一步一步惊心走来。
好不容易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我们把几大件都贴上了盛扬牌,终于等到了长风破浪的会有时,事情却要紧急收窄,锋芒未绽却要先敛。二人之间都好说,但这般情绪将很快蔓延整个厂区,最现实地说,要是一步一项走半年,伙计们年底的奖金都要重新思量了。
万事开头难,更怕难了又难拦腰一斩,等不再招录传出去,会不会让既有的人开始跑路,念及此处,陈瑞珠已有些心慌了。
无论陈瑞珠还是苏培光,都知此时此刻才是盛扬最羸弱的时候,若不铺大场子也就罢了,这旌旗一立就意味撑着许多人的愿景,以及盛扬对他们的承诺。从前的盛扬若是倒了最多赔付三条流水线,今天的盛扬要是出问题,各家的搬迁、用地、出货、物流,几个盛扬也赔不起。
那西伟达要是一门精当也不惧,怕就怕这种面面俱到无孔不入的茬子,阴风暗簇、九门三关,让人不知如何设防。
这般歧路,关扬何尝不慌,慌得比陈瑞珠更大更广。一旦卓声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盛扬第二阵地的试验田,哪里还有“福润地产”的新篇章,一旦这些胎死腹中,盛扬这条船还有掉头的空间吗。
但关扬时而反过来看世界,就像那个沙漏一般,掉转过来完全不同,你会发现穷途可能是源起、低谷分明是高峰,人懂道理并不难、能用道理才更高,懂的是理、用的是道。
这时又窜出来一句话,得理不饶人、得道是高人。你看,文字表面就是这般充满意趣,而文字的背后,却又那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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