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信誓旦旦的小儿子,唐光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只想着有他哥哥在,这孩子需要学问上不差就行了,倒把他养的一副纯然不知世事的孤高性子。
“墨安,你知道父亲我是凭借什么成为首辅的吗?”
愣了愣神,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扯到了这里,但还是答道:“是因为父亲的座师申时言以身殉国了,您虽然……资历不太够,但却是最合适的人。”
唐光点点头,“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座师是哪一个党派的?”
唐墨安倒有些支吾起来,他平素并不关注这些朝堂之事,嫌八股文章太过功利。
“朝廷……不是不允许结党营私吗?”
“是浙党”,瞥了儿子一眼,唐光面露不屑,嗤笑了一声,“不许结党营私?那党派之争从何而来?座师同年同乡又是为何?”
“朝廷从来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任何一个决策,一个罢免,都是各方势力相互博弈,最终妥协的结果。不结党?你爹我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碎成骨头渣子了。”
“浙党本是朝廷第一大党,不论是楚党还是齐党,都不敢应其锋芒。然而座师一死,浙党群龙无首。”
“你父亲我背后无鼎盛之家族,无有力之同年,资历尚浅却能成首辅,你不觉得奇怪吗?”
“仅仅是因为我座师之死?要知道,那可不仅仅是你爹我一个人的座师!”
“把我放在这个位子上,这就是多方博弈后的结果!”
“对于浙党来说,我是党派里的人;对于其它党派来说,我是风中累卵,不值多虑。”
看向小儿子,唐光希望他能领悟自己的弦外之音。
“父亲,如果您只是想增加势力,那么也不一定要跟镇国公府的联姻,礼部侍郎又有什么不好?”
见儿子仍是懵懵懂懂,唐光索性挑明,“你不想娶魏蓁,可以!但是你想娶孙惜苒,绝对不行!”
“你怎么还不明白?孙博闻和你爹,不是一个党的,是对手!若不是这个原因,魏蓁和孙惜苒这两个毛丫头,有甚区别?”
“那孙博闻是东亭党的人!自从新帝上位,大面上虽然不显,其实暗地里早已在许多关键的次要位置上换了东亭党人。”
“你爹我若是再不找外援,等个几年,皇上就要动我了!”
唐墨安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可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父亲,孙惜苒她毕竟是女儿家,她爹是东亭党人,应该……也无甚大碍的吧。”
唐光不置一词,心里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他径直拿起案前的书向唐墨安掷去:“蠢材!我看你只知道读那些个吟风弄月的诗文,倒把脑子给读傻了!”
“我也不与你再多费口舌,你自己给我回去闭门思索,弄明白才能滚出屋!”
唐墨安心内愤愤不平,只梗着脖子向唐光施了一礼,硬板板地走出书房。
书房内的唐光心下黯然,自己被推到这个位置上,固然是被架在火上烤,却也是难得的机会。
可惜为了避嫌,大儿子只得去湖广穷山恶水之处当父母官,小儿子却又如此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