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活同夏侯兰自唐门外堡住下。

这几日天气甚好，可唐门弟子脸上却无甚阳光，礼数虽足，却也无心再多客套。

夏侯兰心疼虞小梅，这几日便多陪着她。赵活总是闲不住的，便顺手帮唐门做些杂役。

赵活自小事农，后又流浪多年，干过各式活计，已可称得上是个全把式的人。田里场上样样精通，罾鱼、箍桶、劈篾、砌墙，均不在话下。加之长相颇丑，似是年岁甚大，做起事来沉宁有度，倒叫唐门众人甚是放心，心头都道他是个老师傅。

这日里，天上正高挂着太阳，赵活提了新箍好的桶，到了唐门正中央的校场上，寻了个旁边地方坐了，将那桶放在地上任阳光晒着。

他随意四处打量，便见有两道红色身影正在不远处。

一个坐在静静地坐在树坛子上，正是那日见过的，唐布衣的师娘。另个正于一旁行拳，是个娇俏的小姑娘，额头已有不少汗了。

赵活知二人是母女，因她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眼睛长得尤其像，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

可二者却终究有些不同。

那小姑娘的眼睛，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只肖你望上一眼，便知道她是永远不用去扮可爱的。

她已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了。

而她母亲的眼睛，却总是微微眯着的，有些慵懒，好似便连打开那眼帘，也是费力。于是生出一种恍恍惚惚的成熟的美。她长得仍如小姑娘一样俏，一样娇，岁月未曾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可你总不会认错她年纪的。

她嘴角总是勾着浅浅的，懒懒的笑。或许是因为一但让那笑容落下了，再抬起来，便又要费劲了。

练拳是很苦的。抻劲拔骨，得了气来，一定是胀痛的。那小姑娘脸上的汗已顺着脸颊滑到脖颈里头，她已行了不知多少遍拳了，流了不知多少汗。她终是忍受不住了，飞到了她母亲怀中

赵活凝神去听，可以听到她在轻轻地抽鼻子。

哪家小孩会喜欢整日整日的操练身体呢？这世上本该有更多好玩儿的事情在等他们去做的。

赵活望见唐鹿正轻声安慰她的女儿，柔柔地拍打她的背心。

她叫唐鹿，她真的好像一头林间的鹿。

那眼里黑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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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活蹲在溪边。

这里是唐门后山，唐门中人常于此处打猎捕鱼，嬉戏玩耍。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水很漂亮，山很俊朗。

赵活已罾起了不少鱼。用网子捕鱼，或许可以算是欺负鱼了，可谁叫赵活在伙房角落里，发现了这张小罾呢。

他将网中的小鱼往桶里装，抬头便望见那个小姑娘正蹲在溪边。

她刚刚洗完脸，那面上挂着水珠，经阳光一照，亮亮的。

她忽然察觉赵活在看她，急急站起身来。

任谁回头望见赵活这张脸，难免要下意识吃上一惊。她这般年纪，也总归是识得美丑了。

可她好似不吃惊，也没有皱眉。

她只是静静的立着，就好像深山里的小兽物，在盯着你瞧。你一往前去，它便要逃，可你若停下脚步，它便又回身盯着你看。

它有随时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于是当它明白你无甚么坏心后，便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她又缓缓蹲下去，捧起溪水，浇在脸上。

赵活已将那桶子装满，于是抛了剩下的鱼儿重回水里。他望见那小姑娘忽然偏了头，目光追着那几尾小鱼钻入水底。

还肖一个时辰才开饭，而练拳过后，肚子总归会很饿的。

于是赵活决定升个火，烤烤鱼。

他拾了枯枝来，点了火，也不去那内脏鱼鳞，便只右手持了串鱼的树枝，左手拿了根沾水的草叶，缓缓得烤，慢慢得往上刷水。

不等那木柴碳化，使明火烤鱼是件难事，可难不倒赵活。

不胡乱翻面，让烤鱼不散架是件难事，可难不倒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