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抵押机构的门，阿砣快步朝着同楼层内相反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拐角之后，一间名为‘合一印象设计有限公司’的门脸出现在了视线当中，这正是阿砣当年与两个好朋友共同创办的企业。虽然公司已经更改了驻地，但在他看来，此地的朝向及空间都要比曾经的拥挤不堪更为轩尚通透，显得吉利。

每当来到公司门前，阿砣心中都会有种抑制不住的成就感和对过往青春的些许眷念。时光如梭，最初创业的三个好兄弟如今只剩他一人还在孤军奋战，独自承担了所有同时也站在另外两人无法企及的位置。若是上天眷顾，他坚信自己能够攀爬的更高。那时候，所有质疑过他、嘲讽过他，抛弃过他的人都将臣服在他脚下。怀揣这份激烈的热忱，阿砣缓缓推开了合一公司的大门...

“小张，平时是不是看我好说话啊？你说的二十分钟，人呢！”老岳略带沙哑的质问回响在整个公司内部。阿砣正准备顺着音源寻找过去，只听闻“叮铃咣当”的破碎之声跳动起伏。早已不耐烦的老岳一行人发现本主迟迟未到，等候在茶室里的他们便折腾起了摆放在茶台上面的物件器皿。

“大岳总，您别这样，他很快就到，真的！”

赶上这一幕的阿砣异常恼火，心想道：“张天久这小子虽然个子不大，可是农村出来的他身上有股子蛮力，平时多说他两句还不耐烦，结果今天被老岳那几个五大三粗就给轻易震住，恨不得就差给人下跪！这帮混小子真没一个顶用的，只敢窝里横！”没时间再去评价下属，他短暂调整好呼吸，收拾起负面情绪，甩开步子迈进了公司的茶室。

“哎呀，我的岳哥哥，实在对不住，路上耽误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嘛？”阿砣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的朝茶台前正襟危坐的岳总招呼起来。说话之余，还捎带观察了对方那两位所谓的朋友。其中一人体格壮硕、面色凝重，坐在茶台下手边抽着烟，看起来不像善茬；另一人生得比自己还要胖，肥头大耳的正在屋子角落专心摆弄着装饰架上面的乐高玩具，感觉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你小子舍得露面了！今天能不能给个结...”趁着老岳话音未落，阿砣按照以往打马虎眼的思路，立刻闪身蹲在茶台边的储物柜旁一面翻找东西，一面抢过话说道：“小屁孩子不会办事，老哥您多担待，我给您取点上好的金骏...”

不等阿砣完成他的既定动作，那位体格壮硕的男子即刻起身，顺便将茶台上面仅剩的一尊大号玻璃烟缸抄了起来。不及众人反应，后者跨步来到储物柜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将烟缸里面的污秽内容全部浇在了阿砣那顶浑圆的寸头脑袋上。

霎时间，焦糊的烟头味，嚼过的槟榔味，还有被水浸泡过后各种混合着不明所以的恶心气味，全都不由分说扩散成几股细流沿着脑门滑向了口鼻。巨大的屈辱无法遏制，阿砣当即决定反击。正欲摆开姿态的同时，他不经意间竟然瞥见张天久那个王八蛋还杵在原地完全没有要上来帮忙意思。那孙子原本就长着一副猥琐的倒霉样，此刻居然好像还偷着乐了起来。

观察到下属行为那一瞬间，阿砣的脑子也忽然卡壳，稍显犹豫了起来。毕竟人数上处于劣势，力量也不对等...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短短一两秒的时间，阿砣竟然瞻前顾后开始思考起来...

“我们岳总问你话，你他妈的想干嘛？耍我们？”壮硕男子根本就没把对面的胖子放在眼里，见到对方迟疑不动，他索性举起了手中的烟缸打算进行下一步试探。

眼前明晃晃的玻璃烟缸打断了阿砣混乱的思考，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对方要是真把那玩意拍到自己头上可不是开玩笑！

“别...别...唉...兄弟!”仍处于半蹲状态的阿砣急忙起身下意识阻拦对方握住烟缸的手臂。同一时间，屋子角落也传出一记刺耳的吼叫：“别他妈的动！就坐地上！”话音刚刚入耳，那位脑子不太好使的胖子直接将手里的乐高玩具‘噗地’飞快砸中了阿砣的脑门。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伴随“哗啦啦”稀稀落落的声响，玩具坠落到地面，摔成了松散凌乱的状态。

接连的骚乱彻底令阿砣失去了气焰，完全处于下风。满脸污物的他深知必须得直面问题了，可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听命于旁人，坐在脏兮兮的地上谈判显然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倔强驱使之下，他鼓足勇气想要站起身来，却瞧见胖子又从装饰架上扯下擎天柱的模型，打算继续复刻上次的动作。“那是老子花大价钱弄来的！”阿砣瞪大双眼，心中虽然满是气愤与不甘，却又只能无奈朝对方摆了摆手，选择妥协同时并极不情愿的说道：“我蹲着，我蹲着，总行了吧！”

角落里的胖子感觉场面暂时已经控制，也就不打算继续威胁，鄙夷中透着一股不屑看了看阿砣，顺手将模型归还到了原位。极为被动的阿砣将蹲姿稍作调整，强忍着不适应的同时用手随便抹了抹脸上的污渍。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了正常的情绪，并对着一旁看戏的助手说道：“小张，今天没事了，你和其他人先下班，我跟岳总单独谈点事情。”多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待下去的张天久立即附和道：“您没来之前，我已经让他们先回去了，何总，那我也撤了...”

从起床到现在水米未进，屈辱更是没少承受。顿时一阵倦意袭来，也许是焦虑过度，又或许是厌倦了尔虞我诈，阿砣无力的朝下属摆了摆手，待其离开后，便将注意力对准到了茶台主座上面的老岳。

“岳哥，你我兄弟一场，最近我的情况您大概也都清楚，不是想故意拖着不给，刚好今天有个两万的费用到账，看能不能先抵上一部分，下周一我绝对把本金奉上，您看怎样？”

从骚乱开始就一言未发的老岳听完阿砣的陈述后，紧绷的国字脸也流露出一丝舒缓。原先两个人关系处的好时，老岳还经常动用自己的关系想办法去照顾阿砣的生意，如今因为债务问题大家既然闹到了这个份上，也说不清具体孰是孰非。不过据阿砣身边的一些朋友说，他这个人在对待钱的态度上确实不太讲究诚信，甚至经常违背道义，所以很难有人能和他长久合作下去。

“肥砣，你要是之前就像今天这样有诚意，老哥我也不至于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你平时也是个讲体面的人，非要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得不体面，值当吗？算了，其它我也管不了。”老岳不想再继续纠缠，随手指向角落里仍然处于戒备状态的胖子并开口说道：“黑皮，把协议拿来给砣总签字。”

“什么协议？搞什么鬼？”心中满是疑惑的阿砣不解的看向那个不怎么黑的黑皮大胖，只见他从手包里摸出一堆材料朝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