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快节奏动作加速了身上汗液的流淌，阿砣顾不得香水味道的完全消散，快步穿越商铺林立的综合体，周围比比皆是的小吃档口为在此地打拼的人们提供了充足能量。熟悉的环境令他脚步逐渐加快。炸鸡、炒面、盖饭、咖啡，等等吃喝出炉的诱人味道还没来及侵入鼻息，就被一道匆匆闪过的黑色身影全部甩到了背后。

到达写字楼一层大厅，径直冲进了拐角处电梯间，刚好赶上的阿砣急忙按下了楼层按钮。片刻停顿，起伏的心肺被一路小跑带来的压迫使得胸腔上下鼓动，暂时有些缺氧的他抑制不住粗糙的喘息在口鼻唇齿间扩散。浑圆湿润的脑袋略感晕眩，愈加沉重的身躯令他不由得顺势后仰，而背后的金属扶手恰好在其快要失去重心时，将庞大的身体稳稳借住。

同乘的几名年轻男女望着这位满身大汗，脸色惨白的肥胖男人面面相觑，担心这人一口气没倒腾上来，就这么交代在电梯里面了。

静默的狭窄空间内，阿砣从另外几人的眼神交换间感受到了焦虑、厌恶、还充斥着一丝晦气。以往在公司附近非常注重形象的他自然受不了外人的蔑视，于是艰难抬手，朝电梯内的人做出了绵软无力的OK手势，顺带强行挤出一丝扭曲的微笑。

当电梯到达27楼的时候，阿砣将身体从扶手上卸了下来，稍微调整好体态，便缓步走了出去。

深邃的写字楼走道内，各种名目的企业团体相互并立。由于近几年行情不太好，导致很多小微企业都将办公地点安排在这片离市区较远的商务中心。通勤的时间成本虽然增加了不少，可廉价的租金和物业管理费却为那些还未幻灭的梦想延续上了丁点苟且下去的希望。

恢复气血的阿砣踱步来到一家没有任何标识、外部环境昏暗的公司门前。稍微定了定神的他轻轻吁出稍感疲倦的气息，随后便伸手按响了门铃开关。

短暂开关门后，肥硕的身影在空荡杂乱的办公区域内熟练穿梭，来到尽头处推开半掩的房门，随意码放的桌椅板凳异常碍眼。稍微向深一点的地方窥去，能见到后面有张尺寸不大的工作台，伏在台前的一个瘦弱身影正被微弱的灯光包裹着，显得忙碌专注。

“先找地方坐坐，我马上弄完。”瘦弱的身影背对阿砣，也没抬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此刻的他顾不上别的事情，正手持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块江诗丹顿‘纵横四海’系列的手表。

“梅总，我有点急，能不能先帮我弄了。”阿砣平时都是直呼对方的诨名‘软小二’，不太怎么留面子。

“不要慌，何总，都是江湖救急，送手表过来的老板也着急用钱，稍安勿躁。”号称‘软小二’的瘦子依旧专注，且不紧不慢的回答。

阿砣无奈看了看四周，落满灰尘的家具确实不少，但真找不出能一屁股坐下去的物件儿。干等着确实无趣，他索性凑近身子看了看对方手里捯饬的那块表。‘黑盘大三针’，应该能值点钱！他心里边嘀咕，边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手上这个值什么价？”

“这个品相不是很好，年份也差点意思。喏，表镜还有点划痕，好像还开过盖子，要是真货估计也就七八万吧。”

阿砣就知道软小二这黑娘心的货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反正只要来找他押东西再好的成色也会被说的一文不值。想到此处，他不由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无暇赴死’，并暗下决定，今后绝不在外面抵押任何东西！

此时从工作台旁边的阴影处打开了一扇门同时也结束了阿砣的心理活动。门里出来的人从软小二手里轻轻接过那块表，只听后者说道：“还行！就跟他说八万收。”那人点头，顺手将门关上即刻又消失于阿砣的视线中。

发现软小二转身，阿砣再无其余想法，决定先解决眼下事情。他立即从斜挂的邮差包里摸索出了一只塑封袋，里面是一条宝格丽项链和一枚卡迪亚手镯。将袋子交给软小二之后，又急忙掏出烟盒递了支烟过去，顺便为其点上了火。

瘦弱的软小二用手搭棚吸燃了对方点燃的香烟，吐纳过后，先是习惯性将手里的物件掂了掂（阿砣觉得这个动作完全有些多余），随后举起了塑封袋打量起里面的首饰。

被烟雾熏的双眼半睁，布满褶皱的面庞也瞧不出任何表情。一旁的阿砣察觉到软小二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刻，享受落难之人有求于他时，便可将别人轻易拿捏的快感。虽然平日里阿砣非常瞧不起这类人，可如今债务压身，也不得不放下面子。

“两万这是最多了，你上个月在我这里赎走了蓝气球，还有一万的尾款没结呢。”软小二只是看了个大概，真假未定，鉴于阿砣是熟人介绍的客户，姑且先和他商量价格，并把先前的欠账也挑明细说。

“梅总，大家好歹都是朋友，通融一下，只加一万，下个星期我把前面欠的一起补上，利息也算。”对方的先发制人令阿砣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报价大大出乎预想。‘真他娘的见鬼，自己怎么会认识这种孙子！’

“利息已经给你算上了，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你何老板是办大事的人，也不在乎这几毛钱利息不是？”软小二拒绝妥协，略带调侃的语气更是让他愤恨到了极点，要不是最近资金周转困难，也不至于受这等窝囊气。

“两万也行，现在给我，麻溜的。”

“那怎么可以，规矩不能坏，我安排人抓紧时间验，你先回公司等等，到时候手机转过去。”

一想到时间，阿砣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他之前所说的20分钟又过去了30分钟！暗自咒骂一声，他即刻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等等，何总。”

“还有事？”

“你手续还没办，把票填了再走。”

“老子填你妹！”

“砰！”的一声摔门过后，抖落起的无数扬尘飘满了整个房间，杵在微弱灯光下的软小二则是面无表情，随即扭头继续开始了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