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拱拱手，旋即离开。

居京城，大不易。

如今宅子不好买卖，如今兵荒马乱，家底没了，跟死了也差不多。

周景光棍一个，随时跑路。

像老孙家紧闭门户，等待命运抉择的，是大多数。

……

入夜。

紫禁城东，一处三进的宅院。

八字宅门古朴气派，正当头牌匾书写一个“郑”字。

正是锦衣卫千户郑进家宅。

郑进，目前可是锦衣卫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因这厮长了一张俊脸，只一眼，便被魏督公的干女儿相中。

女追男，隔层纱，好事顺理成章，人生小登科。

旬月间，连升三级，由小旗官变成了副千户。

同僚们明面上笑脸相迎，一团和气，背地里没少腹诽。

牛气什么？

吃软饭的，小白脸，锦衣卫之虎……

东侧书房。

郑进有个奇怪的规矩，只要进了书房，便是天大的事也得在门外等着。

新婚燕尔的夫人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书房内，郑进眉头皱起，上好的徽州砚、浙府墨，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无法下笔。

突然。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郑千户是个好官，焚膏继晷，日理万机，比在神教时还忙碌些。”

郑进毛骨悚然。

下意识地一掌拍下，内力如泥牛入海，被眼前的干瘦老头随手挡下。

“向右使？”

干瘦老头笑容猥琐，露出一嘴大黄牙：“嘿嘿，正是老夫。”

郑进微微一惊，身形退至门口，躬身拜道：“鬼六拜见向右使，未能远迎，万望海涵。”

“小六子多疑，是个做官的料。”

周景嘿嘿一笑，扔出一块精致令牌：“老夫要锦衣卫的消息！”

“是。”

郑进仔细检查令牌，确认无误后，顿时一脸笑意。

“孙指挥使伏诛后，皇上并未重新指派，锦衣卫目前由印绶监林公公暂领。”

周景皱眉：“可是常往来宫外，置办豪宅的那位？”

“正是。”

是他？

周景有些印象，当年在冷宫当差，就是林公公将芸妃送进来的。

话里话外，还曾提醒过不要靠近芸妃。

周景问道：“老太监什么来头？”

“林公公是印绶监掌事太监，司掌铁券、诰敕、印信、勘合等事务，权势极大。”

郑进迟疑道：“拙荆曾无意透漏，魏督公调查过此人，其原本是废太子家丁，因废储案牵连，半路入的宫。”

“废太子？”

“是武帝朝的建德太子。”

郑进解释道：“当时此案牵连甚广，建德太子在位二十年，根深蒂固，数万人因此获罪。”

闻言。

周景眉头紧蹙。

林公公每逢初一、十五出宫享乐，与当今太子进宫请安刚好错开。

恭亲王乃是建德嫡子，有意争夺帝位。

林公公曾是建德家丁，如今暂掌锦衣卫……

“京城不稳，也许即将发生大事。”

周景脸色微变：“尊主有要事安排，老夫不能久留。”

郑进愕然，问道：“属下该怎么做？”

“称病告假，闭门谢客，可保安然无虞。”

郑进面色踌躇，嗫嚅应是。

锦衣卫同僚盛传，二皇子有人君之相，陛下托以禁军，便是某种暗示。

周景眼珠转动，笑道：“富贵险中求，你小子想进步，倒也不失为一个时机。”

果然。

郑进眼睛一亮：“投靠二皇子？”

周景摇摇头。

郑进皱眉，自言自语道：“莫非要烧太子的冷灶？”

“鬼六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尊主，郑进也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魏督公。”

周景阴笑道：“忘了这一茬，你保得住帽子，保不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