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快递电话是在他们快走到酒店那会儿打来的。
“江先生,这边有一个您的快递送到科园酒店前台了,您现在方便签收一下吗?”
江羿绵想了一下,没想起来自己有买了东西是送到酒店的。
“你能帮我看看快递单吗?我需要确认一下寄件人、寄件地址和里面的物品。”
“当然,”快递人员很快念出他需要的信息,“是一位来自闽州省广夏市的周牧先生给您寄的生鲜食品,周是周围的周,牧是牧场的牧。”
江羿绵马上想到是谁了,“啊那我知道了,麻烦帮我放前台吧,我很快就回去。”
“好的,这边已经暂存在您指定的地点,有任何问题请及时和我们联系。”
“好,谢谢你。”
挂断电话之后,江羿绵主动向黄杨了解释通话的内容。
“周叔叔,也就是我妈妈在公司的助理,从广夏寄了一箱生鲜过来,应该是帮我外婆他们寄的。上次我打电话说你到这边水土不服,外婆说过要寄一些本地的东西给我们。”
黄杨下意识想皱眉,“外公外婆寄过来的吗,那多麻烦他们啊,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羿绵晃晃男朋友的手腕,“现在快递这么发达,直接上门取件的。再说这是老人家的心意,东西都到了,现在拒绝也没用啦。”
“我不是想拒绝,我、我……”黄杨“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在被爱着方面,他是和江羿绵一样词穷的“笨蛋”。
还好他的男朋友是一个不擅长辞藻却更擅长说真话的“傻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对黄杨说,“你一定是想说:江羿绵真好,我好喜欢江羿绵。”
小狗眯着眼睛,高高仰起头,很有胆量地去猜黄杨的心里话,也很有把握能猜中。
他确实猜中了。
被猜中心思的人给了他一个拥抱,常常倔强的脖子终于软弱一次,把脑袋放在了江羿绵肩膀上。
黄杨轻轻闭上了眼睛。
“江羿绵,好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
快递拆开之后不仅有各种广夏特产食品,还有一瓶水和堆装在透明圆球里的沙砾——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广夏的“水”和“土”。
江羿绵转动圆球,发现了藏在小沙砾里的一个贝壳和一块三角形的小石头。
“杨哥你快看,这里面还有一个石头和一个贝壳哎!”
“我看看。”黄杨伸手接过小圆球,对着头顶的灯仔细地看。
“是吧是吧,这石头磨得那么光滑,一看就是海边沙滩上那种。”
黄杨点点头,“嗯,很像之前去海边见过的。”
在黄杨拿着小圆球看的时候,江羿绵视线的落到了那瓶水上。
“海边的石头、沙子和贝壳,这瓶子里不会是海水吧?”
说着他把透明的瓶子拿起来也对着灯研究,试图透过瓶身发现里面的奥秘。
黄杨听到他的话,放下了抬高的手,也转移视线去看江羿绵手上的瓶子。
两个男生坐在外包快递的纸壳子上,头挨着头,身体挤在一起,一起盯着了装在塑料瓶里的几百毫升液体,看啊看,聚精会神的样子像在研究什么绝世难题。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俩人都没研究明白。
“杨哥,我好像看到了一颗沙子,你有看到吗?”江羿绵首先发问。
黄杨点头又摇头,“看见了,但又有一点像气泡。”
江羿绵撅嘴起,“这水看着这么干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所以到底是不是海水啊?”
“我也判断不了。”
黄杨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走,跟了这么一会儿终于发现问题了。
“我们打开闻一闻不就知道了?”
“对哦,”江羿绵福至心灵,“海水有味道的嘛!”
圆圆的眼睛从水瓶上转到黄杨脸上,“杨哥你真是太聪明了!”
黄杨无奈地扯扯嘴角,这就聪明了啊。
最后经过在沿海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的海边居民——江羿绵的鉴定,这是一瓶江水。
江羿绵给黄杨形容这种味道是水的潮气和泥土的腥味。
黄杨联想到飞机离开广夏市看到的景色,在垂直攀升的眩晕到来之前,他看到了不是入海口的一段江。
他看到江边堆积的淤泥,拉长的铺盖在江面上的渔网,靠岸的成排的小船,江中间一个个晃动的浮漂。
这座城市围在繁华周围的,是一些朴实而厚重的人。就像这瓶水一样,他们身上也带着泥土的味道,像真正从土里长出来的植物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转头看江羿绵。
同样住在江边的小少爷却很少沾染这些泥泞,反倒像被江水送到海里的一颗石头。每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被海水洗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长江入海的混浊,拖泥带水的奔流,都与他无关。
他生来就是海的一部分。
或者说,他就是长江要奔向的海。
妈妈,原来这就是你给自己选的“归宿”吗?
黄杨感觉到眼角的一点突如其来的疼痛,赶紧闭上眼掩盖。
然后他的耳边出现一道熟悉声音:“杨哥?你怎么了?”
黑暗抢走了视觉,作为补偿,会把其他感官放大。
黄杨闻到了被放出瓶子的泥土腥味,闻到了泡沫箱携带过来的遥远地区的海鲜味道。旁边的靠他更近,很快黄杨鼻子里只剩下一股独属于江羿绵的味道。
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
是阳光晒在沙滩上的干燥和温暖,还有海风里的一点咸味。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天。
“江羿绵……”黄杨闭着眼睛喊了一个名字。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我在这儿,怎么了?”
我也想选这个归宿,黄杨在心里说。
黄杨于是睁开眼睛,反握住了那只手。
他说:“江羿绵,我们晚上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