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点回来就不太对啊!老大!”思礼走上前,在伍棣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下。
“哦哦……你回来了啊……”似乎这一拍吓到了伍棣,他说话竟然带着点慌张。
思礼把手中原本打算当夜宵的饮料和炸鸡分了一半出去。一向注重养生的伍棣不再在意这点热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借此机会,思礼拖着伍棣来到操场,在一处无人观众台上坐了下来。最近思礼也有点心事重重的感觉,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
“她回去了?”两人间的沉默被思礼打破了。
“回去了。”冷冷的回答中没有半点严肃,却是满满的忧愁。
“你这是吵架了还是?”虽然这样的问题,思礼觉得有点不礼貌,但不得不考虑这样的情况。
“没,感觉就有点愧疚而已。她为我付出挺多了。”伍棣回答这话的同时,似乎还抹了抹眼角。他哭了吗?思礼不敢肯定。因为在大家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与现在都是很坚强独立。
“比如一个?”为了缓解忧伤的气氛,思礼的提问带了点稚嫩。
伍棣没有立马回答问题,而是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包烟。他先是自己点上一支,又给思礼递了一支。思礼越发地感觉不对劲了。从未抽烟的伍棣今天看来是遇到了不小的难题了。
一根烟灭,伍棣才开始讲起他和小非的故事:
一直以来,伍棣把小非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在他们上小学三年级时候,有一天小非在学校扭到脚了。他背着她走回家的路上,小非哭着说以后想嫁给他。为了安慰背上这可怜的妹妹,伍棣答应了。也许是小非笃定了这份承诺,她开始把伍棣当成自己的未来伴侣一样陪着。在初三那年,小非的父亲因赌博、打架伤人而入狱,家中母亲疾病在身无法承担起家庭。小非她不得不辍学回家,上街跟着二姨卖起衣服补贴家用去了。后来,伍棣上高中了。父母因为家庭生活压力,不得不出门到沿海大城市去打工。而此时的伍棣正住宿在校,家里奶奶独自一人生活,无人关照。知道此事后的小非,又肩负起了照顾他奶奶的任务。也因为这般生活环境,小非早早就养起了节俭甚至抠门的习惯。她不是不爱打扮,而是舍不得把辛苦赚来的钱花在这短暂的愉悦之上。也因为长年不打扮,她的青春稚气被磨得一滴不剩,留下的只是柴米油盐带来的土气。高中的3年及复读的2年,全是在父母、小非的支持才得以挺过来。就在第三次高考中榜后,他从村里人的嘴里得知了小非母亲想把她嫁出去。小非对此表现得十分害怕和反抗。伍棣这时候才发现,这个曾经让他安心生活、无忧读书的人此时正面临着怎样的恐惧。这份恐惧,出于对生活的麻痹,对未来的迷茫与对人生的低头。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该找的不是美貌高挑、灯红酒绿之下的爱情,而是贤内持家、无虑主外的婚姻。于是,在上大学前的那个晚上,他在村里的小广场上,精心准备了一场表白。这一场表白,他让全村人都知道了孙小非只属于他。他将开始兑现自己的承诺,将全心全意地为小非打下一片天地。一片能让她不再忧虑、痛苦及无奈的地儿。面对这样的表白行为,小非自认为不学无术,配不上他。并表示对伍棣不曾有过太多的要求,仅为兄妹也好。但伍棣笃定了念想,在众人见证之下紧紧地拥抱了这个能无私陪伴他的女生。
上了大学,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能够幸福,伍棣拼命地自律着:好好学习、认真工作,他为了不负心上人而不负青春年华。前段时间,他用兼职赚来的钱给小非买了一部可以视频通话的智能手机。第一次拥有如此高科技手机的小非,如获至宝。她虽天天想念着远在他地的心上人,却害怕打扰到伍棣,总是不敢轻易地打上一通电话或发起一次视频聊天。伍棣知道其中缘由后,便总是在自己空闲的时间打电话给小非。两人就这么隔着手机天南地北地聊着。有时他会和她说说自己的理想与规划;有时她会和他分享自己新学的美食做法;有时还会两人默默地不说话,只为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伍棣平静地说完。然后,他又点起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
抽完烟后的伍棣又提及起今天的约会事儿来:“这次她来看我,是偷偷过来的,说是太想我了。在我看到她穿的都是村里其他女生穿剩下来了的衣服的时候,我觉得我该给她的东西还要很多。但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给得起。我想带她去买点衣服或是化妆品,她说我的钱也来之不易。家里那边通了高铁,我给她买了票。她嫌太贵也让我换了大巴。高铁半小时的路程,大巴得坐上3小时。她太累了。”说到这处的伍棣,再次抹了抹眼睛。而这次,思礼看到了那点泪水。一个如此坚强的男人,也有这般柔情脆弱的一面。
思礼不知道怎么接话,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
“也是,你们还未经历这样的事。你们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羡慕呀……”见思礼这般,伍棣笑着圆了场。
思礼也笑了起来。的确,未经他人苦,莫评他人意。想想高中时的自己,虽自诩是情场高手,却对于爱情的认知是那么的浅薄。自认为想讨好与得到一个女生,送礼物和甜言蜜语即为不二法宝。殊不知,真正的爱情真谛不曾知悉。
“我打算陪她一起度过这段不易的时光。我要继续努力,我要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家。我决定了,毕业就娶她,然后在这个城市安个家。”暂短的安静后,伍棣给自己与她立了个誓言。
思礼安静地流露出羡慕之态。他羡慕伍棣已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和归宿,并且有一段双向奔赴的爱情。
这样的气氛刚维持了不到2分钟。突然,伍棣收起所有的悲伤,发难道:“你和她呢?”
“我最近也想过这么些事,但估计会放弃吧。”当话题回到了思礼与慕晴身上时,思礼近来的开心模样被揭穿了,露出了忧虑自卑的原貌。“我和她不像是能成为一家子的人。说不上来原因,就感觉如此吧。在她面前,再怎么样我也自信不起来。就觉得自己啥也不是,就算得到了也是在糟蹋她,害了她……”
“行了,你就一个懦夫。你没有的就去创造,她要的是你的态度和决心。她想要的也只是你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虽然打断倾诉者的话语是极为不对的行为,但伍棣清楚地意识到思礼已走进了一个对自我认知的恶性环境里。在那里,他只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缺点,直至说服自己去放弃。不过,意识到问题所在的伍棣,在开导的语言组织上还真算得上是一个门外汉。
伍棣的话似乎刺激到了思礼敏感的神经,他开始怒而诘问着:“那能怎样吗?我不可能去试着和她在一起,然后浪费她的青春。到后来发现两人不合适了又分开。我和她真就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但他察觉到什么了。话未尽,音先止。
伍棣看了看他,不知其意。
短暂的几秒后,思礼神态发生了360度转变,挤出了僵硬的笑容调着侃:“貌似我们这个年纪谈这个太早了吧?大学是拿来学习的,不是拿来谈恋爱浪费青春的。我也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早日成才。至于缘分的事,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这样的一番话,更加地令伍棣不解:“你倒是把慕晴的事说完啊。”
“下次!我答应你,老大!下次再和你说吧。感觉我在你面前,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我先回去洗澡休息了,明早还要去给林大小姐讲题。”找了个借口,思礼遁逃了现场。
而伍棣,仍在原地。就这么一根烟一口水地继续忧伤起来,啥话也不说。
距离远了,思礼才回了眸。
夜深了,操场的灯不知道啥时候就已经灭掉了。漆黑的夜色下,如不仔细寻找烟草燃起的微光,望不见那个忧伤的人。
与夜空上的星星相比,这点微光那么柔弱且容易暗淡。
但总有人在尽力地为它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