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正法这种事,在捕快执法的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大多数都是情形比较特殊。
比如罪犯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犯罪事实早已明朗,铁证如山证据确凿,仅仅只是抓捕遇到了困难。
穷极了各种抓捕手段,也难以将罪犯归案审问,难以让罪犯伏法,这种时候抓到罪犯,就可以直接就地正法。
但钱甲的情况明显不符合上述情形。
当然捕快也不会有多少负罪感,他们向来如此,他们早就习惯了滥用职权,他们本身就是律法的化身,他们的刀就是律法。
一个人的意志是脆弱的,他需要依靠更伟大的集体组织去支撑起自己薄弱的信念。
人一旦进入某个组织之后,他就会被集体意识所同化。此时此刻,他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
他被集体赋予了神圣的使命,沉重的责任以及共有的价值观,他变成这个制度之下,这个组织之中的一种功能。
比如捕快,他们变成了一个国家执法的功能。
马车的功能是运输人和货物,水车的功能是灌溉农田,人的功能是帮助一个国家体系运转起来。
可惜,人有私心,人有十分复杂的七窍玲珑心,人有七情六欲,人有数不尽的低俗欲望。人不是机械,人很难只是单纯的去扮演某一个功能,某一个角色,去完成去实现那个属于集体的,漫长的,高大伟岸的使命和理想。
个体总是会在不确定的时刻跳出自身所扮演的角色,利用自己的职权,谋求一己私欲。总是会带上强烈的属于人的情绪色彩,去渲染自身职能的价值,把一个中性的职位染满属于个人风格的特色。
靠近权力太久太近,就会认为权力是他们自身本来就有的东西,是他们的禀赋。于是权力便可以随心使用,就地正法也不过就是一动念的事情,律法可以沾染上他们个人的情绪色彩,他们可以罗列出许多罪名,来证明自己执法的正当性。
“咣当”
赵陆松开钳制住对方的手,钱甲的尸身重心失衡,俯身倒在了地上。他的头也静悄悄的躺在一旁,不说话了。
李伍甩了一把刀上的血,脑子里开始整理结案的说辞。
“私闯民宅,阻碍执法,侮辱诽谤,目无王法,他该杀的,抓回去也是死。”赵陆帮着李伍找借口,也在给自己找借口。
“吱呀”
房门在这个时刻被打开。
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书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刚才还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躺在地上,此刻已经重新焕发神色,眼神清明如镜,除了皮肤上那骇人的树状伤痕,几乎和常人无异。
“如果我说,今日就是有断头鬼闹上了街,你是否也要砍我的头?”
这个书生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找死。
那李伍郁气未消,猛地转头,眼里都甩着火,“你也想当这断头鬼!”
“官府断案不利,想草草结案,还不许百姓说?”书生平静的看着他,“只许你砍头,不许我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