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头时额头正中沾了黑灰,此时带着脏兮兮的脸和泛红的眼圈。
宋青月压了压嘴角,伸手去替他擦拭脸上的灰。
她想起上一世娄长言招人仇恨的一个重要原因:嘴不饶人。
他甚至靠嘴气死过某位正派长老。
这样想着她又有些怜爱,这几日娄长言在她身边话不多,其实是反常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娄长言抬了抬眼与她对视,然后面无表情道:“我还没死,你这个表情像是已经在替我哭丧了。”
宋青月一顿,“这话不好听,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娄长言顶着被她擦干净的脸走了出去,“好的,不说这种说那种,比如再不走你就得死在里面了,而我会给你哭丧的。”
宋青月跟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弟子寝舍就在身后应声而塌。
她回头一望,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令牌的事不妨从长计议,接下来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宋青月问。
“师父能不能先陪我去趟玉门关?”
风轻轻吹过来,吹散些许连着几日压在门派上空的烟尘,日光见缝插针地溜下来,落在娄长言脸上。
少年面容清俊,眉目间仿佛携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愁绪。
“张小狗的父亲在玉门关当兵,我想……先把消息告诉他。”
宋青月按在腰间匕首上的手一顿。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娄长言离开焉支山后第一个杀的人,就是玉门关守将陈飞。
陈飞将军于清晨被发现暴毙于房中,身边用他自己的血写了几个大字:血债血偿。凶手还狂妄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湖对娄长言的追杀始于此。
“传信一封也好,一定要亲自去?”
宋青月不会再让他踏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为防生事,不如暂避。
娄长言沉默片刻,“张小狗原本今年就能拜入内门的,他天赋一般,但胜在勤奋,他和我说他爹妈供他在此学武不易,但是叔叔姨姨从没劝他放弃。”
宋青月还欲开口,只听少年又道,“他还邀请我……以后去他家,说他爹娘会像待亲生儿子一样待我。”
于是宋青月说不出话了,娄长言的父母不知在何方,他自小在焉支山长大,她没权力随意斩断这些牵绊。
她便颔首,当天下午,他们离开焉支山启程。
夕阳从背后照射过来,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宋青月觑了一眼身边的少年,蓦地想到他原本会独自一人与影子相伴,离开他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
“宋青月。”娄长言忽然出声道。
宋青月应声,反应过来又道:“好好叫师父呀。”
娄长言轻嗤一声,“别用那种关爱小树苗的眼神看我了。”
“你知道,沙漠里的小树苗很容易干死的。”宋青月咕哝。
“沙漠中也有月牙泉,不会干死的。”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轻一转又收了回去。
宋青月会意,“沙漠有月牙泉,徒弟的意思是还有师父我。”
娄长言似乎笑了一下,牵着马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