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翔回想起某次和自己最好朋友之间的聊天。
那还是2015年下半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朋友姓陈,单名一个强字。
有一天两个人约着喝茶,朋友问他,“去云南旅游,除了大理、丽江等热门景区,有没有一些比较小众但是风景也很好的地方推荐?”
李辉翔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
陈强显然不信,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哪有人不熟悉自己家乡的?”
“你不就遇到了一个吗。”李辉翔微笑反问了一句,接着,他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且略显沉重,“我是云南的不假,但云南那么大,我怎么可能熟悉得过来?再说,你问我的若是关于我故乡的,那我会直接告诉你,我更没有推荐的,我讨厌那个地方,确切的说,是恨我自己的故乡。”
这番话,直听得陈强一脸疑惑,哪有人会真的恨生养自己的地方。
他看着李辉翔,李辉翔嘴里虽然说着恨,表情也显出沉重的样子,但以他对李辉翔的了解,他清楚,李辉翔没有说谎,他很清楚李辉翔是一个很爱自己家乡的人。
因为,此时此刻,他从李辉翔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无能为力、心有不甘的愤怒,唯独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一丝仇恨的意味。
“你恨的,不是生养你自己的家乡吧。”
李辉翔微微点头,陈强笑了笑,叹道:“我就说嘛,哪有人会真正地去恨生养自己的故土,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恨自己的故土。”
闻言,李辉翔深呼吸了一下,道:“你说得对,我并不是恨我老家那个地方,我恨的是我自己。”
陈强皱眉,疑惑看向李辉翔,“为什么?”
李辉翔叹气,道:“你发现没有,如今这社会,无论是谁,他遭遇的问题,大多数都很难及时得到解决,甚至是根本就得不到解决。”
陈强点头,李辉翔嘴角轻轻一撇,继续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在我看来,大多数人都没有看穿社会的本质,问题之所以得不到解决,是因为,解决问题的人就是制造问题的人,问题怎么可能得到解决嘛。”
陈强略带思索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之后,道:“我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你家里具体经历了什么事,但是,我能想到一些。咱们的爷爷辈先不说,就说咱们的父辈,年轻一些的,也都是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或者七十年代初,稍长一些的,可能是五十年代中后期或是六十年代初,时代原因,本身就存在着很多历史问题,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我们这一代很多恩怨的延续,像这样的问题,就算有人想解决,又怎么解决得了呢?”
李辉翔点头,接着又摇头,“我说恨,和这些无关,我恨的是那些头顶乌纱,靠着老百姓供养、打着为老百姓做主、一切为了百姓服务,却又一直利用手中那一点点职权想尽各种办法刁难百姓,一心只为了他们自己工作顺利,升迁不受阻碍......总之,就是想方设法拖延、掩盖对他们不利的所有一切。我为什么恨我自己?我恨的是,我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升官发财,眼睁睁看着他们祸害生养我那片土地,对于生养我那片土地,我没有爱它的资格,因为我没有能力阻止那些人祸害它。”
听到这番话,一时间陈强也是接不上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后,二人都是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李煜麒无奈之下不得不和解的遭遇,让李辉翔回想起了几年前和陈强之间的谈话,出乎意料的是:他内心那个雏形,变得凝实了许多。
‘和解’之事过了没几天,李煜麒找一个熟人买了几窝蜜蜂,要送到老家去养。
李辉翔开车拉蜂桶,可是没想到,他的车停在自己家宅基地上,居然被人把两个后轮的气全给放了,不仅如此,还把两个后车轮上面保证动力平衡的那些铅块都给他抠掉了。
放气没什么,可是汽车动力失衡,必定会影响到汽车的驾驶安全。
于是,李辉翔报了警。
派出所接警,到了现场,却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种事没法查。
出警到现场的警察虽然没有直接说他们不查这种事,可字里行间,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甚至还透出‘是李辉翔他们没事找事’的意思。
李辉翔心里那个气啊,都不能说是‘气’,确切来说,应该是某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