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次日,一夜的风雪加上罕见的低温,让本应柔软的白雪蒙上一层坚硬的壳儿。卢踉坐在马车里不由得裹紧了白色的斗篷,他掀开窗帘看着行人稀少的华京城长街。昨夜的热闹繁华全然消散,只有一地的残破花灯,还提醒着过路人上元节时的欢笑熙攘。
驾车的侍从喜子稚嫩青涩,他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但马蹄还是在积雪的路面上,一个劲儿的打滑。
“哥儿,你坐稳了,这路太滑了,咱得慢慢走。”喜子回头向马车内喊道。
“没事,不着急。”,卢踉的声音略显清冷,他放下窗帘,拿出手边的文书看了起来。
收到委任状后,卢踉一路从宜州北上至华京城,计划行至十三日便可到达。可愈发干冷的气候让他难以招架,途中染了风寒。本应能赶上上元节,看看华京城的热闹,却不能如愿。不知是风寒未愈,还是心中的郁结难消,卢踉这一路上变得越来越沉默,这让从小就跟随他的喜子十分担忧。还记得路过江陵府时卢踉在渡船上,望着滚滚江水站了一夜,喜子突然明白了这份来自华京的委任状,对于卢踉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到达府邸后,喜子指挥着仆从们搬运行李,看着宽阔整洁的府邸,喜子心中大喜,叹道:“哥儿,这韩成吉真是对咱不错啊!这院子也太好了吧?比老家的可强多了,他花了不少钱吧?”。
“这本来就是卢家的宅子。”卢踉轻抚了下府邸大门上的铜狮,冷冷的说道。
喜子自知说错了话,忙躬身到卢踉的身边,低语试探:“哥儿,这是老太爷的?”。
卢踉点了点头,然后他的声音略显严肃的道:“喜子,这是华京城了,以后还是叫我大人为好。还有,不要直呼韩尚书的名讳,现在他是刑部尚书,我是侍郎。”。
喜子恭敬的行礼,道:“明白,大人。”。
卢踉回身行至马车边,从书卷上拿起一本文书,“我先去趟刑部,还有喜子,这宅子不要挂牌匾。”
卢踉的黑色皮靴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这与他清瘦高挑的身量并不相衬。喜子眉头紧锁吩咐仆从赶紧去木匠铺子取消定制的牌匾,刹那间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忙跑几步去追卢踉。
“哥儿,不是,卢大人,今天刑部休沐啊!上元节,休沐三天!”。
卢踉在远处挥了挥手,应道:“我知道。”。
卢踉行至刑部院落,除了门房两个职守的官兵,还有街对面的一个冒着热气的馄炖摊,两个食客与摊主对谈说笑,再无他人。卢踉掏出银钱要了碗馄炖坐下慢食,食客与摊主的对谈入耳。
“就是昨天晚上啊,郭家大娘子当街杀人。”
“杀人?杀了谁啊?”
“听说是官家的人。”
“啊?”
“嘘,嘘,小点声!昨天晚上连夜送进的刑部,华京府衙门都没敢收人。”
“那婆娘到底杀了谁啊?”
“四殿下的通房婢子。”
“这是为什么啊?”
“她和四殿下有一腿呗!昨晚在鼓楼那,好多人都看见了。郭家的那个娘子可是和四殿下坐的一辆马车,自己家的亲夫君啊,在后面那车里睡觉呢!”
“这也太……那郭家不得休了她啊?”
“我瞧啊,就是早晚的事。人都抓起来了,不休还等着过年啊?”
“哎,不一定哦。你们不知道,这裴月祯啊,可是郭家老太太亲自重金求娶的。”
“重金求娶?就因为她长的好看?他们裴家不就是个训马的牧监吗?嘿,还被革职了。”
“眼光短浅吧?哼,你就看得见锅里这几个破馄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