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温暖的阳光很早就爬上了里昂市的天空,将麦尔斯顿庄园包裹了起来。
太阳从来不敢怠慢,因为庄园的主人,同时也是里昂市最有权力的人——克莱西提斯公爵,即将走到庭院内,检查它的出勤情况。
克莱西提斯公爵总是起得很早,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当日份的《法兰西日报》送达前的半个小时就在庭院内等候。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关心帝国的政治民生,因为他等候的是管家奥利维尔,和他带来的日常工作汇报。
克莱西提斯公爵并不是法兰西王室成员,他的爵位是自己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他非常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私人财产。
比起那些热衷于各种沙龙的法兰西贵族而言,他更亲睐于自己的麦尔斯顿庄园,还有包括里昂市在内的千余平方公里的领地。
在庄园内转了一圈之后,克莱西提斯公爵坐在二楼的一处露天平台上,嘴里叼着镀金烟斗,一边俯视着庄园内的一草一木,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刚送来不久的《法兰西日报》。
赵润锡背靠在二楼的大理石护栏上,静静地看着公爵。
比起公爵,他更加关心的是公爵手中那份《法兰西日报》。
赵润锡是公爵的儿子,二十五年前在还完最后一笔助学贷款之后,经由一个轻松的睡梦穿越到了现今的异世界。
他刚来的时候只是一个据说只有半岁大的婴儿,因此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努力掩饰自己超越生理年龄的成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过于苦恼的事情,毕竟他是公爵的儿子,虽然不能像哥哥那样继承父亲的爵位,但是也能在这一方土地上过着贵族的生活,至少不用操心助学贷款的事情。
一个幼小的身体,虽然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同时也给了他许多近距离接触美丽女性的机会,一些温柔的时光构成了他快乐幼年的一部分。
直到他在被一名身材过于肥胖的女人强行喂奶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断奶,因为那种感觉实在令人窒息。
赵润锡很尊敬现在的父亲,或者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他遗传了克莱西提斯公爵那张坚毅帅气的欧洲脸庞,这种‘佐罗’式的英朗在每个照镜子的瞬间都能给他带来极大的鼓舞。
而且他还有了一个唤作‘皮亚诺’的新名字,每当出入庄园的各色人群遇到他时,都会面带尊敬地说一声‘皮亚诺勋爵’,这种感觉无疑是令人飘飘然的。
显然,赵润锡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但是,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
虽然对法国历史不甚了解,但是他知道路易十六会被法国人民送上断头台,整个帝国的君主制将会土崩瓦解,自己优渥的贵族生活也会迎来毁灭的一天。
他不愿意自己的幸福被撕碎,所以他一直很关心国内的局势。
《法兰西日报》就是他获取信息的最重要渠道之一,他不会错过每一份报纸,不会遗漏有关国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但是赵润锡并不清楚法国大革命具体是哪一年爆发的,他只记得是在美国的独立战争之后,他记得美国独立战争发生在1775到1783年之间,这是他在初中历史阶段为数不多记过的时间点,他还曾幻想过自己穿越成为乔治·华盛顿。
但是现在已经是1788年,报纸上却从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美国独立的消息。
据父亲所说,如今的美国还是英国的一片殖民地。
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而是一个独立的异世界,大革命可能并不会到来。
但是赵润锡心中那团侥幸的火苗很快就被《法兰西日报》上不断涌现的启蒙运动文章所浇灭。
大革命终归是要来临的,只是时间问题。
赵润锡坐在父亲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拿起了今日份的报纸。他阅读起来并不像最初那样仔细,准确地说,他对于《法兰西日报》的态度,正在与日轻慢。
也许在某一个不起眼的早晨,他会和父亲达成某种默契,继承克莱西提斯公爵那份悠然,就像他现在继承了父亲留在椅子上的余温那样自然。
报纸上的内容果然也和他的心情一样平静,不过这份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一刻钟之后,赵润锡眼眶左上角的边界被一队人马突破,耳膜筑起的屏障被一阵欢笑敲打。
他瞥了一眼。
是哥哥伦佐的队伍。
伦佐穿着一件翻领的双排扣军装,骑着一匹健美的高大白马,穿着深色军裤的腿自然垂下,将那双黑色军靴牢牢地插进马镫里。
赵润锡将报纸最后粗略浏览一遍,快速走到楼下,然后又放慢脚步,以一种不疾不徐的稳健步态走到伦佐面前。
伦佐背对着太阳,并未下马,笑着看向赵润锡。
他那张略显发福的脸看上去总是令人感觉安心,可能这就是来自爵位继承人的安全感。
一名仆人将一匹军马牵到赵润锡跟前,递过缰绳,作出要协助赵润锡上马的姿态。
“走吧,今天可是一个适合打猎的好天气。”伦佐说。
伦佐比赵润锡大五岁,他总是会把握每一个与赵润锡分享快乐的机会,或者说是制造机会。
毕竟在父亲的领地之内,只有赵润锡和他的社会地位是相对而言平等的,而且两兄弟从小到大的感情都很好,伦佐甚至还萌生过将爵位与弟弟平分的想法。
“走吧,还有其他人参加吗?”赵润锡骑上马,熟练地调转方向。
“还有几位伯爵的儿子,和我们差不多大。”
“你要是不喜欢人太多,我就让他们不要参加了,反正也是他们乞求着要参加的。”伦佐补充道。
“这倒不必,我们总该让他们见一见克莱西提斯家族的人,不然这帮和国王有着亲戚关系的贵族,恐怕会忘了谁才是这里的领主。”
“我的弟弟,奥古斯特伯爵一家向来对我们都是十分尊敬的,不过马蒂尔德伯爵的两位公子倒是和我有些不对付。可他们做不了什么,我们可是这片土地上唯一拥有军队的家族。”
“那出发吧!也许我们应该借此机会去认识几名优雅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