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精，一个比一个阴。都怕担责任，谁都不说第一句。我们厂里的罐车是私人承包的，这些所谓的私人就是厂里的老总啊站长啊主任啊还有谁家亲戚什么的，整个车的收益破损都是由承包人全权负责的。平时公用的就一辆皮卡车，今天被王悦开出去了。这么大一会儿功夫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要用自家的车去拉人进城。幸好小沈两口子冲着杨二站长的关系也有一辆车在厂里，这会儿才能说得上话。年轻人就是心好，不然的话，今天估计就是张桦死在这里，也是进不了医院一步的，真是寒心。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寒心，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这些平日里关系交好的叔叔阿姨、上司领导，居然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在这里痛苦辗转，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不就是老张两口子都是底层的员工么，没有关系，没人罩着，所以也就没人给出头，没人帮忙。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的打工人，上了年纪，到哪里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给人添麻烦，或者惹到哪个领导把自己的饭碗砸了。顿时心情无比的沉重，真是一眼都不愿再看这些人。

我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张桦，他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因为是刚成年的小孩儿，那不断起伏的胸膛显得是那么的单薄瘦弱。他的妈妈张嫂紧握着他的手，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

我也看的心酸，又寻思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没用，就想随着开始散去的人群一起出门回宿舍睡觉。

这时候，老张正站起来跟着小沈准备往外走，去开停在外面的罐车。里面剩下的人则有的帮着张嫂开始准备东西，有的帮着小张起身预备一会儿将他抬上车去。

突然，屋顶的灯泡毫无预兆的忽明忽暗闪烁两下。众人一时愣在原地，都没有动。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嘿嘿，好多人啊！”是张桦。

我跟身边的高云哇的一声抱在一起，幸好她老公在门边，这会儿也冲过来护住了我俩。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赵阳跟李慧也紧紧地抱在一起。看来，有情人将要成正果。

“妈，你在干嘛？”张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壮着胆子探头看去，只见原本在床上直挺挺躺着的张桦此时突然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依旧白的渗人，但眼睛却格外有神。他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两眼直勾勾盯着身旁握着他手的母亲。

张嫂此时见儿子这副模样，已经连惊带吓，整个人僵作一团完全说不出话来。

见自己的母亲没有回答他，张桦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离他最近的，正是那位灵魂已经出窍，身体却还保持扶人姿势的邓双。

“双姐，你干嘛？”

“妈耶！”邓双一个后跳直接窜到江山的背后，并顺手把一旁已经呆滞的王金凤也拉到身前挡上。

“哇！”被拉过来直面张桦的王金凤，顿时被吓破胆哭出声来。

“小张，你醒啦？”这时候，一旁的高主任突然发出声音，镇定自若，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意味。

他还伸手将崩溃的王金凤推到了我们这边，并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伸手将还哭个不停的我那可怜的舍友扯过来，加入我和高云的拥抱。

“没事了，没事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那边的张桦听到高主任的问话也微微点头道：“嗯，醒了。刚睡了好大一觉，现在还有点困呢。”

这段话听着挺正常的。

接着，张桦突然眼睛发直，惊恐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并用手指着，浑身颤抖。大家伙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吓到，顿时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去。

墙上啥也没有啊！光溜溜的，只有一扇门而已，当然现在也挤满了人。

“啊啊啊……！”张桦突然指着墙壁尖叫起来，“蛇！好多蛇！全是蛇！都是蛇！墙上怎么那么多的蛇！啊啊啊啊啊！”这凄厉的叫声凭空响起，在这寂静的一刻显得尤其突兀，且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