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带着希望与使命活下去(1 / 2)回生路上首页

傍晚沿街的铺子上,点上红色灯笼的地方就是卖回生饭的地方。

回生饭在这里是一种吃起来硬邦邦的有种在吃小石头一样感觉的米饭,通常买来给刚刚过世的人放在口中用的东西,据说能吊着他们一口生气,到了下面还能记清楚自己是谁,每年子孙敬拜也好知谁姓谁,受奉香火。现在正是年岁不好的时候,死的人多连生活都难以维系的时候,愿意花钱在这一口念想上的人也少,因此买的人不多

卖回生饭的铺子有着自己的规矩,旧时只在太阳落下却有余晖的时候开张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又拉下帘子小憩一会,在子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又接客一段时间。但是现在从西洋传来了钟表,镇上也没了打更人了,于是就定了晚五点到六点,晚12点至凌晨一点开门,原本看天时听打更才来的客人,现在早早就来排起了队。

铺子前是一个粗糙的大汉穿着破旧的白色汗衫,手上撑着一把略小的油纸伞,右肩膀上沾满了雨滴早就湿透了,但是手上拿着布袋却宝贝得紧踹在怀里面,没沾上一点雨水。

等到伙计拉上墙沿用来挡雨的雨棚,大汉轻喊了一声借过。

“来一小碗,一两重,不要掺辣子水”,汉子从怀里的布袋掏出一只墨绿色的有着南方风格的公碗,碗上从碗底延上来一只墨红色的公鸡,沿着碗边展开双翅神采奕奕,手抖着递给盛饭的伙计。

老掌柜是个精瘦的老头,穿着唐装,一举一动看上去是个很规矩的人,脸上有着半边红斑生在右眼窝的地方,嘴上镶上了几颗金牙,讲话的声音不高一句话说的长了,听上去就有种气接不上的感觉。

“这饭不能卖给你”,老掌柜接过碗,掌在灯下打量了一番从嘴里悠悠的吐出一段话来。

大汉急了起来,早已满脸是汗。

“我也是守规矩做买卖的人,旁人都卖的,这为何不能卖给我?”

“公子哥,您看清了”,老掌柜指了指石墙上挂的灯笼说道,“这是卖“猪”的地方不受鸡碗,货不对板,怎敢相卖?”

伙计升起雨棚后点起了墙上的灯笼,灯笼上绣着一只没有长牙浑身体胖的猪的模样,像是因为里面蜡烛光焰忽上忽下,猪看起来体肥圆壮,浑身猪皮在一抖一抖。

“诸位接着迎客,小四你去告知朱掌柜,让朱掌柜先来坐坐堂,我引贵客上楼”

“请与我移步二楼吧”,老掌柜提着一盏油灯带着大汉往后巷走去,在一颗参天大树下有一座小楼,楼前也点着一盏灯笼绣着飞凤,只不过是凤栖梧桐,不见神采,是一副低眉缩颈的样子,除了尾羽之外,看着倒像一只农家养的土鸡了。

大汉姓董,本是在南浙温州一带的人,战乱时随了几个同姓叔叔去当了水匪,水战时肯出力不怕死,水性又好,因此在匪寨里排行老五,恰巧同姓之中他也排行老五,就此称他为五哥或者董老五了。

董老五小时家庭富裕,母亲信佛,父亲经商,大哥习武,不必为了生计烦恼,在内有父母宠爱,在外有大哥撑腰,人又聪慧,因此方方面面的学问都接触,方方面面的学问都会几分,后战乱造反的人破了城,四处烧杀抢掠,家中没了金银,大哥守城没了性命,剩下的半生便是飘泊,索性入了匪寨。

一次,水匪劫掠到一队商船,护卫武力极强还配着强弩,水匪死伤惨重。董老五随着老大攻杀拼死抢到其中一艘船,带着剩下的弟兄回了水寨。当天夜里,朝廷的军队便来剿匪,本就伤病的水匪根本难以抵挡,山寨顷刻被踏平。大哥原本就是董老五的叔叔,守山寨被军队好手一发弓箭中了胸前,死前告诉董老五当日商船中绑了朝堂五品官翰林院侍读随队的女儿,让老五带着他的幼子与人质一起沿水草处的小道逃走。

等到他到了地牢才发现,女子不堪受辱早已死去,大哥的幼子也不见踪影。只在混乱中拿了点金银细软,跟女子身上包袱信物。

逃难中由于幼时与母亲一起礼佛,心中对佛理颇有研究,经常夜宿寺庙与和尚交流佛理,顺便解决温饱,一日在一座香火极旺的大庙中碰到和尚指点才知道,原来世上有着回生的法门,而自己手上就有回生用的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可久居佛院心中竟然生不起一丝贪念,将那女子留下的包袱悉数都放在寺庙之中,了却因果不去理会。

往后一段时间董老五卖掉山寨的金银细软,开了一家米行,既是工人又是老板,娶了妻生了子,人也胖了起来腆着肚子有了富相。可后面好景不长,董老五开始时常做噩梦,梦中死去的大哥牵着他的幼子在梦哭泣叫喊,家中小孩也沾染风寒病重,药石无用。家中生意也没心思经营,于是家产也被掏了个空,妻子也心灰意冷将孩子带回了娘家照顾。

董老五走投无路,心中也想着既是鬼神作怪,也是自己的因果怨不得别人,但诸多事情既是自己做的,可这祸却落在还没长大的孩子身上,心中一想便是满目泪水,痛恨自己造的孽也可怜孩子受的苦。于是一夜喝了几杯酒带上孩子,便回寺庙拿了当年放的东西,重新接下了当年的因果。

院里的小楼能在树叶的间隙里面看到星空中闪烁的光芒,前面的老人看似步履蹒跚实则走路极快。

董老五心中想着,这老掌柜年轻时定是习武的高手,呼吸声轻而规律,步伐有力。院里的老梧桐树有股幽香,像是一种寺庙里面的僧人念经打坐时烧的短香一样的味道,有种安神专注的效用。

到了小楼前,那铜门把手是鸟嘴衔果的样子,老掌柜轻扣三下发出闷响三声,楼里立刻热闹起来传来诸多人在木楼上的脚步声。

两个小童开了门将两人引上去,两人异口同音嘱咐到:“已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若贵客事多难解便要午时再来了。”

董老五不知道是什么阵仗,但多年打拼下来也知道分寸,知道当年留下这物件一定不简单,当年住持与自己评价此物是可将活人无福消受的死物变成死人消受的活物,如同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可以颠倒阴阳。让母鸡打鸣,死人出气,但奇物毕竟只是奇物,能收到如此尊崇背后必定有权力的象征。心里虽早已惊涛骇浪,可面上不见有差,旁人说什么也就点头称是。

小童将二人引到一处楼中庭院一般的地方,不大的房间里,有假山泉水跟诸多花草。老掌柜吹灭了手中油灯,整理下摆跪在地上。

“大掌柜,有贵客来访,带着死鸡一只为活人来求米来了!”,老掌柜用着一番不属于老态龙钟的洪亮声音喊了出来,“来者虽不知规矩,但我等不可不为不知,不能以新碗装旧米,新人用旧米。请大掌柜定夺,属下告退!”

老掌柜在侧边点了一只与蜡烛一般粗细的香,推了一把董老五,“请公子向前”,董老五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向前冲了好几步,落定在一把椅子。原本周遭空无一物,等他坐定。

老掌柜不见踪影,可周围却灯火明亮,载歌载舞,面前清茶一杯,对面做一年轻留着长发的男子正在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下一刻,曲消舞停,男子束发坐在面前,唇红齿白眼睛明亮,一副仙人之资。

“阁下何不将怀中小儿请出来饮杯清茶”,男子声音听起来如同小孩,与身形不相符。

董老五心中一惊,从男子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只有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但是举手抬足之间却能感受到对方身居上位的威严,这风骨,应该是个高人。

董老五小心翼翼地将贴身在胸口布袋放在桌上,将外面的粗麻布掀开里面是墨绿色的绸缎,将绸缎捏着四角轻手轻脚地解开,里面是一位形容枯槁的婴童,那婴童四肢发黑,自胸前戴着的玉佛往下竟瘦得全是皮连着骨,像是一碰就要化为骨粉的样子,而面颊却是白皙正常,不哭不闹,寻常人一眼看到这幅场景便知道是中了邪祟,靠这玉佛压着留着一条命。

“小儿董梁,取名时希望他能成为国之栋梁,小时调皮玩闹像是寻常儿童,可到了十二岁,不知怎么的,体弱多病,身型反而越长越小,我寻遍名医走遍寺庙道观,也找不到个救人的方,请先生救我!”,董老五哭了起来,这五尺大汉哭起来面容好像拧巴在了一起,声音呜咽,极力控制之下反倒让人觉得心酸起来。

说完董老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框框框的在木板上磕着响头,嘴里念叨着先生救我。

原来今日过了午夜便是董梁二十四岁生日了,旧时佛院中有得道的好友曾也为董梁这事奔走询问,只听得人家说这病古怪之极,推理卜算也找不到个根,只知道这病越生越小,而人体弱却不死,熬的是魂,消的是魄,等到一个轮转吃尽了痛苦才会咽气。

好友也曾劝过董老五给孩子一个解脱,但董老五此人性子偏执,看着孩子乖巧听话,吃药的时候也不说苦,寻医的时候也不说累。

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想要活着,哪有爹妈肯轻言说要放弃自己心头肉的呢。于是变卖了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家产,向丈人又借了银两,四处寻医问药。终于还是早年佛院里面的朋友于心不忍请出了住持,住持看了董梁好一会说道:“活人的法已救不回少了几分魂魄的人。”

“施主苦海无涯,不如放下,老衲愿为施主孩儿诵经还魂,重入轮回。”

此时的董老五早已对世间失望,只是凭着要救小儿的一口气撑着,难以接受住持所言,只是称谢,便要离开。

旁边好友拉着董老五跪了下来,说道:“住持,董梁少了魂魄也不见痴傻,其父已历经十年坚苦也不言放弃,请住持看在董老五一边痴心的份上求个死人用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