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东望着破碎镜子中那张青涩脸庞,不由露出惆怅表情。
怎么就重生了呢!
眼下是1991年的暑假,他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青春、活力,真正花样年华,拥有大把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光,多好。
只是,眼下的这个家。
看看四周。
那泛黄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坯墙。
那破了一个又一个大窟窿的黑糊糊窗子。
那大通铺火炕上,仅有的两床,已经有些分辨不出颜色来的被褥……
包括他手中,此时举着的这面镜子,都是碎成了好几块后,用胶布背面勉强又粘在一起的。
所以,他必须集中注意力在最大一块碎镜上,才看得清镜中的陌生味儿十足青涩面孔。
否则一重重的少年时样子,很容易让他生出精神错乱感觉。
这个家。
一个字,穷。
便足以道尽一切。
他父亲陆大刚是生产队队长。
一个满脑子里,永远就只有集体,多年来都是公社大力表彰的,所谓‘舍小家,为大家’基层D员先进劳动模范,且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事,动辄就会对母亲和他们兄妹几个拳脚相加的混蛋老子。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上个月,陆大刚组织运粮队去县城交公粮。
结果,路上出了事,拉车的牲口受惊失控。
为了保护粮食,陆大刚在拦牲口时,摔倒在地,被胶轮车碾断了两条腿。
九十年代的农村,一个家庭,想要有好日子过,那必须是家中有壮劳力支撑,离不开一个成年男人的肩扛背挑。
陆大刚断了两条腿。
这个家,等于就是,一根最粗壮顶梁柱轰然倒塌了。
陆卫东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大妹陆云芳十六,二弟陆卫国十五,三弟陆卫民十三岁。
母亲刘玉秀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
前世里,父亲陆大刚出事之后,他这个当兄长的,便成了支撑起全家的唯一希望。
在那些年里,双腿残废后的父亲,脾气越发变得暴虐。
这个家的日常,从此始终就是吵闹、打骂相伴,谈不上丝毫的温馨和睦。
九三年前后,有高中文化水平的他,当上了村小学的民办老师。
大弟陆卫国也争气地考上了中专,大妹陆云芳则是早早嫁了人,二弟在学习上,展现出了很不错天赋,每学期都能捧着鲜红三好学生奖状回家。
那个时候,父亲陆大刚残废多年,不能再一心为集体舍小家了,染上了酗酒毛病,整天介意志消沉低落,谁说也不听。
彼时,全国上下经商潮涌动。
广大农村也在思想观念集体大解放,开始发生天翻地覆变化,所有人都在一切向钱看,为努力过好自家小日子穷尽算计。
混蛋老子却越发承受不住失落打击。
那年,在又一次的为酗酒争吵过后,居然趁家人不注意,喝农药寻了短见。
九十年代末,陆卫东直到二十八岁才结了婚。
像他这个结婚年龄,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那是一件很让人诟病的事。
没办法,混蛋老子靠不住,长兄如父,为了弟弟妹妹们的成长,他只能耽搁了自己。
到了新世纪,国家改开取得新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