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赖子,别仗着那一窝藏污纳垢的秃驴在外欺压百姓,却不知迟早有一天,那庙门崩塌下来砸出你的狗脑子。”铁扁担没有丝毫惧怕之色,义正言辞的训斥。癞头僧甚至在月光的照射下,能清晰的看到他表情里浓浓的嘲讽。
往常搬出白沙寺的名头,这铁扁担是敢怒不敢言;今日里倒壮起几分胆色来;这让癞头僧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这几日只在各个村乡里收佃租,不晓得县中出了何事。
癞头僧见来人众多,无奈只得拿起佃租说事。
“李朝恪家,今秋交租七石粮,你若替他家缴了,我也不为难这傻子,怎么样?”
“缴便缴了,过几日俺拉粮亲自送去寺里;你滚蛋吧!”铁扁担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
“那欠贷的钱?”癞头僧不愿说让滚蛋,就真滚蛋了,如此示弱他还怎么在白沙镇这一亩三分地上混。铁扁担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两贯钱,其中一贯扯掉一半又塞回衣襟,剩余的扔在地上。胡赖子在帮闲后面轻轻的踢了其中一位;那人识趣的赶紧弯腰捡钱,好一会才捡完。就在三人要越门而出的时候,铁扁担伸手揪住一名帮闲的后衣领,怒道:“借据拿来!”
那帮闲可怜兮兮的看着癞头僧,癞头僧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但形势比人强,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乖乖交出借据,匆匆而奔。
铁扁担拿着借据,坐到癞头僧曾坐过的位置,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后,揣进自己的衣襟内袋,然后轻轻的呼喊。
“三伢子!”。
傻子没有理会他,反而走到破旧的柴房门口,搂着黄狗又开始自言自语。
“唉!你们回吧,俺在这里等等老嫂子。”铁扁担挥退跟随的诸人,静静的在院子里等候。
明月已是当空;云朵随风漂浮,不时遮住月光。明暗交替间,院子内两人脸色阴晴不定,唯有黄狗摇着尾巴舔舐主人的手掌,好似欢呼。蟋蟀叫声响亮起来,渐渐地盖过傻子的喃喃自语。
这时老妇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出现在自家小院门口。“谁?”站在院门处,才发现有人等待,她心里一惊连忙出声喝问。
“是我,朝阳。”铁扁担并未起身,就这样淡淡的应了一句。尽管她已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刻来的仍让她措手不及,但躲也躲不过,索性直面煎熬。
“额,是大兄弟啊!还以为是谁呢,咋这个时辰还在俺家等?您让人去场里支应俺一声,俺就回了。”李商氏认出等待的人后,心里稍稍放松一些。“您还没吃过吧,俺去煮点面。”
“先别忙活了,老嫂子。”铁扁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拿出怀里的借据递与她。“胡赖子已经来过,俺给你们家先支应了过去,还有磨盘老哥贷的利钱,俺也一并与他缴清了。”
这位仗义疏财的铁扁担,真是难得的大好人,只不过李商氏看来不太领情,只是顾左右而言它。
“这个!这个,俺也不识字,这个还要让村里的先生给看看才好。”李商氏像被烙铁烫了一下,哆嗦之后慌忙后退,她想离这张薄薄的借据更远些,直到看不到才好。
“那也行,这事不急;只是俺来时,那胡赖子正要殴打三伢子,俺给喝止了;只是这样的事总也不能避免,俺也不能回回碰巧遇到,老嫂子还是多考虑考虑,毕竟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就像磨盘老哥一样。”铁扁担在阴影里声音显得飘飘荡荡;但是这些话的杀力就像寒冬腊日的冷风,吹进了他老嫂子脆弱致命处。李商氏双腿一软,跌倒在门口的地上,缓了很久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
“你这杀千刀的李朝恪,你倒是走的一干二净,剩下俺们娘俩可怎么活啊!!!”就这样哭诉良久。
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她轻轻扶起,李商氏本以为是铁扁担李朝阳扶她,可是抬头一看,是她家三伢子!那黑乎乎的眼睛里冒着光亮,锃亮锃亮的,像一轮明月。“娘,起来吧,地上脏。”就轻飘飘的一句话,李商氏就像经历了三生三世一样久。是欣喜,是激动,是彷徨的不可置信,也是久违的雨润心田。她再次把儿子拥在怀里,失声痛哭;哭声中没有狡黠的装腔作势,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良久之后,李商氏勇敢的面对李朝阳。“李家大哥,罢了!罢了!这地不要也罢。”李商氏此刻坚定的说道:“不就七分破田吗,它害得我家破人亡。客户就客户,流民便流民,只要有口吃食老寡妇饿不死俺的三伢子。”
站立良久的扁担李默默无声;或许是因为见惯了苦难,不忍心打扰短暂的幸福;也许本就铁石心肠,觉得别人的幸福与自家何关。“你既已想通了,明日里俺就把过户文书拿来;这是借据,你让人给瞧瞧吧,俺看着也没什么问题。”李朝阳把借据塞进李商氏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所没有希望的宅院。
“儿啊!还饿着吧,娘这就给你煮粥。”
月光下,李商氏轻轻握着傻儿子的手,漫步前行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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