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过后，女孩子们放完了烟花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原本该和秦欣、陈曦月住在一个大房间的林初一点困意都没有。见两人都躺到床上一边天马行空地畅谈未来的人生一边刷着手机上各种社交媒体，她悄悄地穿好衣服，独自一人出了屋门，向沙滩的方向走去。夜晚的海滩很安静，月光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阵阵轻柔的潮汐拂过沙滩。女孩光着脚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散步，想借着海风把仅存的一丝醉意挥发掉。也许是喝了太多酒，吃了太多东西，她没走多久就觉得有点疲惫，可眼前安宁美好的景色她又不愿意就这么错过了，索性坐在了沙滩上，抱着双膝，无言地凝视大海。

她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竟然是梁子秋。他没有带上那把吉他，和自己一样光着脚，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你还没睡啊？”林初最先打破了这有点让人不知所措的安静。

“睡不着。”梁子秋挨着林初坐下，和她一样，抱着双膝，目光飘向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有心事？”林初转过头看着他。

梁子秋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就是睡不着而已。”

两人并排而坐，沉默良久。午夜时分，微风吹拂。海港城的冬夜并没有那么冷，只是有些微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好像都在看海，可实际上林初的心里一团乱麻，而梁子秋似乎心里也在想着什么。

这次打破平静的是男孩：“谢谢你带我来这儿。我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聚会了。”

“嗨，毕竟今天是大年夜嘛。”林初淡然地回答他，“我可不愿意看着你孤身一人。”

“你人真的很好。”梁子秋也转过头，和林初的目光相碰。

那一刻，林初有点慌张。下意识地微微后仰身体，她尴尬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梁子秋身上挪开：“都是朋友嘛…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会跟其他人合不来，毕竟她们都挺…跟你不一样的。”

“…我不介意。”梁子秋说。

“是啊，你跟大家玩的还挺好的。”林初回想着刚才聚会时的场景，“你刚才唱的歌，听着比以前要欢快了些，有点…不像你。”

“因为不是很熟悉的人嘛。在没把她们当成当作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时，反倒能放开很多了。”梁子秋脱口而出，可停顿了片刻又感觉有些不妥，于是赶忙跟林初解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懂，普通朋友嘛。”林初说。从某种程度上讲，梁子秋和她很像。在很多人面前笑脸相迎，抑或是用轻快的音乐讨大家喜欢。可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在中美洲的苏里南有一种苦樱桃，又称“睡眠果”，外形很像是玛瑙、宝石，通红的表皮之下，却是酸苦的果肉。因此它们总是被种植在庭院里供人观赏。人们喜闻乐见于它们靓丽的外表，却很少有人愿意品尝它们的味道。

“有心事？”梁子秋问她，“人际关系上的？”

“嗯。”

“是男孩子？”

梁子秋猜对了。可林初没有回答他。

又是短暂的沉默。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只手慢慢地向林初的手臂靠近。

可林初突然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呢，早休息。”

“…哦，好。”梁子秋的手慢慢地缩了回去。

春节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初和关天义没有见过面。毕业论文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几门新的课程虽然客观上不算难，主观上一丝不苟的林初却还是彻夜地钻研，教科书，习题，真实案例，学术文献，她基本上都会很认真地过几遍，从各个方面对每一门课深入了解。进入二月份，除了老师和小组作业的组员之外，她基本上没时间见人。秦欣和陈曦月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的身体，却也只是被她应付了事。

她基本没了课余时间，对饮食起居上的事情也关注得越来越少。某一个早晨她终于想起来称个体重，身高1米72的她已经瘦到了只有47公斤，于是那天她终于叫上了秦欣和陈曦月出门大吃了一顿。

还是那家熟悉的汉堡店。林初破天荒地点了两个汉堡，给其他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初姐你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秦欣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初像从荒岛上逃难回来那样毫不顾忌个人形象地狼吞虎咽，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么个疯狂的想法。

“瞎说什么？！”陈曦月狠狠掐在秦欣的胳膊上，然后看向林初，“你破产啦？！”

林初被这两人气的差点没呛着。秦欣赶紧递过去一杯可乐。大口把吃的送下去后，喘着粗气的林初才开口说话：“朋友们，我决定了，不能再继续拿身体健康开玩笑。以后我该吃吃该喝喝。你们俩监督我一下啊，我要长胖几斤。”

“这才像话！”秦欣捏着林初那瘦得骨节凸起的手，“您再消瘦下去就要成骷髅了。为了若干年后你的孩子着想一下，您老快多吃饭吧。”

“你想得可真远。”陈曦月嫌弃地看着秦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时，林初的手机“恰到时机”地震动了一下。她擦擦手拿出手机一看，许久不联系的关天义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刚刚差点死了。

林初先是心里猛地一颤，然后便是有些疑惑。这条消息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能看懂，连在一起却让她有点糊涂了。

——怎么了？

这句乍一看很恐怖但又让她觉得无厘头的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简单地发了这么一句。

——回公寓时别坐电梯。刚才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卡住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电梯突然掉下来了。幸好就半层楼。

林初把手头的东西全撇到了一边，让秦欣和陈曦月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