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衙大牢。
一间有别于其余牢房的单间,虽然依旧昏暗阴冷,但却收拾的颇为干爽,并没有像其余牢房臭秽难闻。
御史陈选此刻跪伏在地,聆听着眼前净面无须男子的转述:
“口谕,陈选你听好了,你廷前失仪,顶撞堂官,忤逆君父,本该按罪论处,打入天牢,是首辅替你求情,朕网开一面,着尔即刻启程,为巡农御史,去北地赴任吧。”
“微臣遵旨。”御史陈选顿了顿,失望的说道。
“呵呵,陈大人起来吧,这也算终于脱困了,北地远是远了些,陈大人正好一展抱负…”这名太监掩着口鼻,随意说道。
“有劳公公传话,烦公公回禀,陈选即刻去往北地,不负圣望。”御史陈选叹气道。
“嗯~陈大人是屏尚书的门生,虽有此番变故,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回转朝廷,陈大人何必叹息。”这太监一边掩着口鼻,一边眨眨眼暗示说道,
“陈选一人做事一人当,怎敢牵扯老师,况且老师抱病在家,还是不要让老师知道为好。”
“哦~呵呵,陈大人侠肝义胆,真不愧为言官,陈大人可还有话回禀?…”太监广庆手指不自觉的搓弄,几乎明摆了暗示着说道。
“回公公,陈选已无事上奏,这就回府收拾一番,去北地任职。”御史陈选恭敬的回复道。
“你…!”那太监广庆,见自己连番暗示,并无收效,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暗暗恼火这人也忒不知人事。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且到了趟大牢,却半文钱没捞到,不禁大感晦气,心中暗恨道:“怪不得平日里那帮龟孙,今儿也不争不抢,原来此人竟如此榆木!”
旋即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阴阴道了声“好!”便在狱卒的引领下匆匆出了大牢。
待宫里的贵人离开许久,附近跪伏在地的几名狱卒和正好凑巧撞上的杂役小平安,方才起身各自忙各自的。
小平安看着也离开大牢的那御史陈选,微微摇了摇头,不太看好,:“瞧那太监适才离开的神色,指不定会使什么绊子…
“那陈选如此榆木,恐怕这去往北地的任上,只会一波三折…”
“说不定有命去了,就没命回来了…”
不过这一切,也都跟小平安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时常听京师的一些商贾说,北地去年冬天,灾情泛滥。
甚至在今年年关的时候,一直到初春,流民都到了京师附近,若非京师繁荣,恐怕都无力安置这些流民。
“希望他这位巡农御史,到了北地,能做些真事儿!”
“平安小兄弟,别楞着了,快过来打牌啊!”狱卒洪兴连忙招呼道,他也不知怎地,明明牌技一般般,却最近手气爆棚,连赢三日,让众多狱卒直呼见鬼了。
若非平日里彼此相熟悉,知道这牌技一般般的洪兴是绝无本事出千,按这帮狱卒的性子,是绝然不会陪跑三日的。
此刻见了洪兴红光满面,得意洋洋的招呼众人打牌,却无一人吱声,那洪兴顿时挑拨道:“怎么,没人想重新把钱赢回去了?看你们一个个蔫了吧唧的,这回我单蒙,牌也不看,怎么着?!”
一时间,众多狱卒都又起了兴致,狱卒铁三犹豫说道:“洪老弟这回托大了吧?那算我一个…”
“行,那我也来!”
“嘿?一天不摸牌就手痒痒,洪兴你一会儿可别输得剩裤衩了,这东西可没人借给你…”
“哈哈!…”众狱卒一阵怪笑。
“咦,平安小兄弟不来耍耍?还想攒着钱练武道?哈哈…”
“听说平安小兄弟经常往个什么书棚里头跑,也不知有个什么美娇娘!哈哈”…
“哦?还有这事?”
“哈哈,那咱们兄弟可得上上心了,平安小兄弟父亲是刑房的老人,杨书办又首肯了将来继续当差,都是自己人”…
“不错,不错,只是平安小兄弟看来要多攒一点银子,留着将来娶那美娇娘,哈哈!可别都花销到了武道…这可是个无底洞…”
有人挑话开头,一众狱卒便又热络了起来,见话头转眼引到了自己身上,小平安急忙说道:“小弟从不会打牌,几位大哥耍笑小弟了…”
他早就看出这洪兴不太对头,手气好的不可思议,若非连日观察这厮并无胡言乱语的举动,几乎都要认为是不是绑定了什么系统…
果然,过了一下午。
毫无意外的,一众狱卒兀在旁唉声叹气,余留狱卒洪兴红光满面的在旁独自兴奋。
小平安看了一下午,摇了摇头,这厮愣是连续赢了四日,属实不可思议。
原本只当是的确时来运转的缘故,眼下不由的又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绑定了什么系统。
只是左右瞧了许久,此人即无乱语,也无怪异举止,实在不像身上有什么老爷爷或者系统的样子。
兴奋了许久的洪兴,这时内心已经极度开始膨胀,盘算着明儿再去快活林里大杀四方,想必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能借此攒着一些家财也不一定。
皇宫,西苑。
长生殿。
大虞朝历代皇帝皆痴迷仙道,自成祖始,便致力于搜罗天下奇人异士,修仙炼丹,翼求长生之道。
如今的元和帝自然也不能免俗,更是连乾道宫都不住了,反而搬进来更显清幽静谧的西苑,整日修道。
当太监广庆经过重重查验,回到西苑长生殿外时,司礼监随堂大太监裴忠已经等候多时,那裴忠见太监广庆传谕回来,阴阴说道:“小庆子回来了?腿脚还算不慢,没让咱家久等。”
那太监广庆见了自家老祖宗专等着自个,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双膝一曲,弯腰往前一个滑跪,匍匐在地说道:“竟蒙老祖宗久候,奴婢久不出宫,差点忘了时辰,请裴公公责罚。”
随堂大太监裴忠淡淡说道:“起来吧小庆子,你这不是也没有误了时辰吗,是主子爷打坐完毕了,想起来了那御史陈选,便等着回话…”
“啊!竟让皇上爷等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面禀圣上…”广庆慌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