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项庖炊家里急事,本官还没机会见你,只消你做好了这次的差事,又是咱刑房的后生,将来自会重新当差…”
要知道古代胥吏,其实是非常吃香的,而且几乎都是世袭,父死子替,一般只要不捅出大篓子,几乎就能干到死。
虽然有些胥吏工作并不太光鲜,更要住在衙门里面当差。但如果混得久一点,也有大量的灰色收入。
比如宋江不过一个押司,说白了就是三流地域县衙的文书,结果天天吃香喝辣,也反应了这点情况。
虽说大多胥吏是一副欺软怕硬的恶劣形象,使得自古就有一个酷吏的说法流传,但毕竟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儿。
若是成天做个老好人,却是根本无法对付那些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
与那杨书办并未过多“叙旧”,甚至能抽出一时三刻见一见小平安这个新来的杂役,也是因为那名上头明令需要伺候妥当的“大人物”的缘故。
能够被亲口许诺“当差”,已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皮老头带着小平安,恭恭敬敬的辞别杨书办后,便在刑房的伙房边分离。
见着那项庖炊后,小平安便被安排先熬煮了一锅满是药味的浆水。
小平安一边熬煮,一边好奇道:“项师傅,咱们这伙房为什么还帮着煮药?”
项庖炊见小平安手脚伶俐,用起各类炊具极为熟稔,不禁对其颇有好感,于是呵呵道:“小哥儿初来乍到,却是不知咱们这刑房的手段。”
“京衙刑房,需要经常审讯犯人贼子,自不免酷刑相加,一边要让犯人痛不欲生,一边还不能立即毙命,不然无人招供。”
“有些特殊囚犯,在外面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稍微动点刑,就有可能丧命…”
“喏,你煮的那锅汤药水,乃是专门抹在外伤口的,如有犯人需用鞭刑,纵使打得他皮开肉绽,有这东西,伤口便不会发浓溃烂,乃是咱们刑房的秘密配方,桀桀…”
“嘶!。”小平安适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抗生素都被你们给研究出来了,小平安一时间震惊的无以复加。
默默的,在心里又将一条“发财大计”给删除掉了。
“别发愣了,该出锅了。!”项庖炊对小平安的表情非常满意,打趣的提醒道。
“啊,哦哦…,盛装到哪里?”小平安回了回神。
“右手往西两个格子,倒在那坛子里先放凉,然后用小瓶装起来,要送到刑房去的。”项庖炊头也不回道。
过了片刻,项庖炊催道:
“装好了没有?快过来搭把手,再煮上一锅稀粥。我这边的小菜,要先给几位大人送过去。!”
“好嘞,马上…”
待项庖炊回来后,看到小平安煮的稀粥,不禁一乐,忙不迭说道:“你这粥,估计没人吃得下去,纵使吃下去。也要吐出来的。”
“嗐,也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煮的稀粥不行…”
小平安一愣,仔细的看了几眼,“没错啊”,“是稀粥啊!”“火候也没太过…”
项庖炊见小平安一脸迷茫,便只好耐心解释道:“粥是煮的没问题,但要的是稀粥,你这煮的太稠了。!”
小平安哑然,他就放了半把米,水却倒了满满一大锅:“这还稠?”
“咱们这刑房的犯人,大多都是伤体…,有些刑重的,甚至张嘴都费劲。!”
“若是喝了稠粥,别说能不能喝进去了,就是喝进去也会吐出来。!都是身子虚的。”项庖炊适时的讲解道。
这还把小平安给整不会了,他感觉跟项师傅在稀、稠的理解上,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却说不上来。
于是拿起竹篾,轻轻一捞,便将锅底的米粒给打捞了出来。示意道:“项师傅,这样?”
那项师傅却犹自不满意,从旁处又携了一口大锅出来,将一把更加精细的竹篾架在锅上,示意小平安把煮好的粥倒进来。
小平安照做,只见一锅稀粥,变成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淘米水,不禁嘴角抽搐,大开眼界。
项庖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就是这种标准,你小子今后可记牢了。给送过去吧!”
“好的,项师傅。”
京衙大牢。
小平安提着粥桶,亮明身牌,经过数重关卡,才终于走了进来。
正式进了大牢后,一股味道就扑面而来,小平安强自忍住不适,定了定神,便继续走在阴冷昏暗的通道中。
越往深处,就越阴冷,但刑房的犯人全都在深处,所以必须要走下去,望着深处的昏暗,小平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见有人进来,沉寂的大牢忽地喧咂了起来。
“冤枉啊!我冤枉啊。”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狗官,你们这些狗官不得好死…”
“给点吃的吧,求求小哥儿给点吃的吧!”
皮老头嘱咐过,无论大牢里的犯人叫的多么凄惨,多么冤枉,一概不要理会,更不要说话。
小平安牢记在心,所以无论是什么声音,他全都充耳不闻。
过了片刻,终于到了刑房关押的犯人附近,小平安却并没有放松。
一名冷面狱卒见小平安过来。
便按规矩点了点头,于是锁链晃动,打开牢门。
小平安走进去,给一位躺到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犯人,舀了一碗淘米水似的稀粥就退了出来。
锁链声动,打开牢门,这名犯人被刑具夹断了双腿双脚。
锁链晃动,打开牢门,这名犯人额头、脸,胸口、都被刺配了印记。
这名犯人,被拔了指甲。这名犯人被敲碎了牙齿。
直到给最后一名皮开肉绽的犯人,舀了一碗稀粥后,便算是结束了。
虽然时间不长,也并不劳累,但小平安仍觉的身心俱疲。
小平安甚至都忘了自己给几名犯人舀过稀粥,只记得自己面无表情的做完差事,便循着来路,机械般的走了出来。
感受着外界的阳光,小平安回了回神,念了句定心咒,便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回伙房交差。
还等着看笑话的项庖炊,连连惊奇道:“你小子可真厉害,竟然面不改色…”
“看来你果然与刑房有缘,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