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这~”叶裴文迅速地抹去脸上的汗水朝来人挥手示意。

他不愿让妹妹看见自己体力不支的狼狈模样，索性停了手中活计，扛起三齿锄找了处阴凉之处坐等少女走近。

叶裴月将篮子跨在手肘处，加快脚步来到叶裴文跟前，当见到兄长浑身汗透了的衣衫后，方才愉悦的心情瞬间消散，叶裴月明亮的眼睛刹那间木然地失去了所有光彩，莫名的心疼已然浮现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

“哥……”这声音低了八度，也沉重了许多，好像还有未言之语哽咽在喉，与方才的愉悦轻快之声判若两人。

裴月身型还未发育完全，但可预见不出三年便会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遗传了母亲姣好的容貌，同时也遗传了她寒凉瘦弱的体质，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在烈日下暴晒十数里路脸上并无汗渍潮红，相反，她过度白皙的脸上依稀看得见冷冷的青色经络。

兄妹之间，任何一处微表情都是语言，更何况裴月的表情诸多变化，且变化幅度之大，几同在飘摇麦浪中窥视无影无形风的气息，情绪出处一览无遗。

叶裴文见柳叶细眉下那忽闪的大眼睛此时似有大水漫灌的迹象，忙竭力控制呼吸，音色平稳轻松，不着痕迹地发问。

“你们怎么来了？”

“娘让我给你们送好吃的！”

穷苦人家子女懂事早，然而才十二岁的裴月毕竟孩童心性，单论狡黠其与白纸无异，叶裴文哄她还是有些经验的。

叶裴文砸吧砸吧眼，他刻意忽略裴月‘好吃的’中的‘好’字，似笑非笑地再一个问题便直接带着妹妹情绪原地起飞。

“出门时我带了今天的小食啊！娘是知道的。”

裴月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转移到手中篮子上，完全忘了方才的心悸，情绪变化之快有如春风化雪，美景乍现，裴月讨好而又傲娇地揭开篮子上覆盖着的粗布盖头。

“今个儿，有肉……你看！”

裴月俏皮地拖长了尾音，举起篮子递到在叶裴文面前。

篮内瓦罐形如南瓜，小巧玲珑的还没裴月的脸大，随着裴月的动作，瓦罐上方开口处果然传出淡淡的肉香味，光亮下能看见些油星子，隐约还有肉块沉在汤水下方。

这年头，别说肉味了，天妒人怨的当下，一家子疲于果腹，连油水都难得一见。

叶裴文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裴月莞尔，将篮子放到叶裴文身侧的石墩上，自顾自话道：

“娘舍不得吃，放着又怕变味，就让我给你们送来；田路磕磕绊绊，万一不小心这汤水洒了，那就太可惜了，我一路可仔细着呢，刚刚经过……咦，咋不见爹？”

裴月方才想起没见着爹爹，她蹙起眉头转身四下张望。

“别看了，爹不在这！”

“嗯？这个时辰，爹不在这能上哪去？”

“他跟着人争水去了”

“裴文哥~”与叶裴月携手同来的，还有两人，兄妹二人说了好些话两人才堪堪到来。

开口唤人的女子名叫夏雨竹，她比裴月早大两月，性子相比裴月温润，标准的瓜子脸，皮肤不像裴月白的那样透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开，竟与眉毛弯曲弧度一致；

叫人的时候，雨竹的双眸攀上了叶裴文的视线，然后一触即溃。

她抬起袖口拭了拭额前汗珠，极为娴熟而又巧妙地掩盖了脸上悄悄爬上的意乱；悄悄将视线放低，再也不敢看向叶裴文那摄人心魂的璀璨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