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腥走路带风，离办公室还有几步路时，他放慢了脚步。

办公室的门旁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远远看过去，会让你觉得她应该在此时此刻穿着素色的衣服死去，以免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破坏了这份美丽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曲线优美，丝绸般的乌发落在肩头，颈部挺直，双肩舒展，自然垂下的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上面有银白色的剑盾纹章，她神态自若，漆黑的眼中没有焦躁，多半是在等人——

多半是在等我，封腥想。

就在封腥停住脚时，那女人也转过头来，看见了他。

“你好，封警官。”女人露出了微笑，声音如同银铃，她向封腥伸出一只手，“久仰大名，我是苏叶，从巽城调任来的实习警探。”

封腥没有握手，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见过吗？”

“我在宣传栏上见过你的照片，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英俊。”自称苏叶的女人微笑地说着，递出了手中的文件袋，“这是调查令和子弹盒，石署长因为胃疼去医院检查了，他嘱咐我交给你。”

封腥接过文件袋，掂了掂，感受到了子弹的滑动，“谢谢你。”他的声音很冷漠。

“石署长还说，让我协助你处理这次的案子。”苏叶脸上依旧带着优雅的微笑。

“哦，那你现在去把真凶干掉。”封腥随意地说道。

“封警官对我有很重的敌意，为什么，我有哪里让你感到不愉快吗？”对于封腥的刁难，苏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好奇地凑近了一些。

封腥什么也没有回答，如果不是柚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恐怕这尴尬的气氛要把走廊冻结。

“封哥…都叫你等我一会儿啦，你步子迈得那么大，我跟不上的！咦，你是？”气都没喘匀的柚子见到了苏叶，惊奇地问道。

“柚子，去拉响警报。”封腥平静地说：“有魔修混进警署了。”

无言的紧张感在空气中蔓延，柚子的脑袋来回摇摆，看看封腥，又看看苏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苏叶挑起好看的眉毛，“这是封警官的玩笑么？”

封腥突然笑了起来，阳光的笑容让刚刚的低气压仿佛只是一种错觉，“欢迎你，我是封腥，离城警署刑事调查科的警探，这位是柚子，证据分析科的鉴识员。”

说罢，他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苏叶有些困惑，但还是礼貌地握了上去。

她感受到了温暖，干燥的皮肤，掌心的茧和手指的控制力表明这个人曾精通枪械。大约过了一秒钟，封腥松开手，重新站直身体。

“我是…”苏叶开口想介绍自己，但封腥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来替你介绍吧，柚子，这位是苏叶。”封腥微笑着，以清晰的声音说道——

“来自乾城的监察官。”

—————

她的手指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成功打开了那个木盒，一枚丹药安静地躺在红色的绒布上，呈现出混浊的米黄色。

她慢慢地深呼吸，试图理清内心的想法，真的要这么做吗，竹花？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得到了一遍又一遍的答案——

不，但是…

但是，我必须要成仙才行…

我必须要筑基，我必须要渡劫，我现在还是练体期，我必须要渡劫，我必须要筑基，我必须要渡劫…

我必须要渡劫，我需要丹药。

竹花，不要害怕，这只是第一次不是吗，只是第一次，不会有事的。

想一想妈妈，竹花，想一想妈妈。

一想到妈妈的样子，她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她抓住了丹药，塞进了嘴巴里。

一开始的味道，像是医院里的金属，她很害怕这种味道。

那天她在照顾妈妈，替妈妈盖好被子的时候，发现病床的床脚露出了一小块不一样的颜色。

她把头贴在地面上去看，床脚米白色的油漆剥落了，露出了暗红色的铁锈，铁锈的腥气刺入她的鼻腔，像是没有温度的血液。

她去找了护士，她去找了医生，她花了很多很多时间，去说服别人那不“只是一小块铁锈而已”，她最终成功地让妈妈睡在一张崭新的病床上。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闻到过那味道，直到今天。

她把手指塞进喉咙里，想把丹药吐出来，但是太迟了，丹药已经融化了，一种腥甜的味道顺着她的喉管往下滑。

来不及了，竹花，已经来不及了。

她擦干了眼泪，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上仙传授的呼吸法。

吸气，呼气。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气息。

吸气，呼气。

经脉随着呼吸膨胀，收缩。

吸气，呼气。

胃，是胃吗，还是肠子？

有什么钝钝的，沉沉的东西在压迫她的肠道。

那些东西进入了经脉，那些东西随着经脉在身体里流转。

吸气，呼气。

头脑昏昏沉沉的。

竹花，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竹花，你没有修行的天赋。

吸气，呼气。

竹花，放弃吧。

胃在鸣叫，肠在痉挛。

吸气，呼气。

经脉在生长。

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经脉的生长，它们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生长着，从她的身体内部向外扩张。

她听到了血肉被吸食的声音，她感到自己的脏器瘪了下去，她感受到经脉正在变得更加强壮和茂盛。

吸气，呼气。

吐出最后一口气，她睁开眼睛。

身体轻飘飘的，口鼻中满是腥甜的气息，仿佛浸泡在蜜糖之中，她惊讶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中充满欣喜。

丹药真的有用，谢谢你，上仙！

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妈妈，我做到了，我也可以成仙！

竹花朦胧的泪眼里，充满了决心。

—————

“苏叶姐姐，你好厉害呀，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监察官！”柚子笑眯眯地为苏叶递上一杯茶。

“谢谢你，柚子。”苏叶有些受宠若惊，与一旁阴沉着脸的封腥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