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业公司近况不佳，再完美无缺的策划也入不了他们的眼，魏西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跟许昕寒暄几句后，借口要上洗手间，起身出去了，苏浅予看魏西那个样子，担心他出点什么事，也想跟去看看，许昕却叫住了她。
刚才，她明里暗里也求了她半天，许昕一点面子也没给，苏浅予心里存着气，虽然坐回了许昕对面，却什么也没说。
许昕盯着她，一脸温笑道：“小浅予，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谈工作，就不想跟我坐下来聊聊了？”
“没。”
苏浅予漫不经心的回应一声，眼神瞥向了别处。
事实上，不管是工作和生活，苏浅予都认为她跟许昕的关系并没有到这种坐下来好好聊聊的份上，但魏西的策划案还没拿走，苏浅予也就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许昕聊天。
她像是个真正的长辈那样，哀伤而关心道：“这些年，你妈不在，你自己吃了不少苦吧，我也是太忙了，直到现在咱们才见面。”
许昕哀叹口气，看苏浅予并不吱声，自然而亲切换了话题：“好在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过的不错，肯定也很开心。”
顿了顿，她接着开口：“跟君家那位小伙子结婚了没呢？君先生青年才俊，小浅予真是好福气呢。”
她笑眯眯的，温柔慈爱溢于言表，苏浅予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她跟君南风……
还是聊工作好了。
苏浅予收收心思，仔细翻了翻魏西放在桌子上的策划，对话科学，逻辑严谨，还掺杂了一些搞笑和当下流行的段子元素，就算是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份策划其实做的非常不错。
苏浅予翻看过一遍，抬头就要问许昕，这份策划的具体缺陷在哪儿，一抹阴狠却从许昕脸上一闪而过。
她心里莫名一惊，再看，许昕却已经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慈爱模样。
苏浅予心底闪过一丝狐疑，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跟许昕之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应该也没什么仇恨吧？
苏浅予思量着，对面，许昕笑着起身：“我待会儿还有事，那咱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至于这份策划么，嗯，好好做，我相信魏总下次一定能做的更好。”
说完，许昕也没在意苏浅予是什么反应，径自走了。
苏浅予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儿，她也说不上来。
思虑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大概是一直在纠结君南风，所以连带着有些神经衰弱？
苏浅予拍拍脑袋，叹了口气。
一会儿，魏西从卫生间回来，见许昕都走了，他松了口气，跟苏浅予感慨：“苏助理，你信么，我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觉得陪客户是一种负担，她要不走，我还得再去几次卫生间。”
苏浅予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她走到魏西跟前，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魏西生无可恋：“谢谢啊。”
策划案又一次没谈成，魏西也没什么心思回公司继续工作，她作为助理也就地下了班。
下午两三点，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人行道两旁一派翻新的嫩绿，苏浅予自己走了一段路，本来想回周家，带苏平安出来玩玩，手机响了。
周棠打来的电话。
苏浅予接起，凉声应了一句：“喂。”
“浅予，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
“我……我就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
他是烧糊涂了还是失忆？
她去他家已经半个月，还能迷路？
苏浅予翻个白眼：“你要没什么事，我挂了。”
说完，也没再给周棠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上了电话。
刚把手机塞回包，又响了。
苏浅予下意识的以为还是周棠，接起来就骂：“发烧去医院，失忆就去精神科，我不用你接！”
那头，传来秦笙疑惑的声音：“浅予，你在说什么？”
苏浅予一愣，随即道：“没，没什么，你找我有事啊？”
“嗯，我要走了，走之前，想再跟你聚一次。”
秦笙的声音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股子久违的平静，苏浅予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片刻，才道：“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的她都没有心理准备。
秦笙轻笑几声：“迟早是要走的，早点离开，也算解脱。”
苏浅予绷紧了嘴唇，半晌，才跟她开口：“嗯，那我现在去找你。”
约定的地点正好离这儿不远，就在华南大学后头的一个小餐馆，这会儿还不到用餐高峰期，人不算很多，老板给她们炒好菜，又送了一打啤酒，笑道：“有些日子没来了啊。”
苏浅予笑笑：“是，老板，饭菜还是老规矩。”
“好。”
老板习惯性的讲一条白毛巾搭到肩膀上，绕进了后厨。
这家餐馆并不算大，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只是一间矮小的平房，里头摆了几个木质桌子，常年不擦的电风扇扇叶上落了满满的一层灰，门口不远就是一个小菜市场水果摊，不卫生，环境也不好，但这儿，却是过去五年，苏浅予最常来的地方。
老板人很厚道，知道她生活不容易，经常多加分量给她。
苏浅予不知道秦笙为什么把她约在这儿，但很长时间不回来，现在坐在这儿，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秦笙拨弄桌子上的筷子筒，淡笑道：“浅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做朋友，而且，经常陪着你到这儿来吃饭吗？”
苏浅予一愣，想想之前他们在华南大学的日子，唔……
似乎是因为，他俩都是名声不好的女人？
惺惺相惜，所以成了好朋友？
苏浅予想当然的说着，秦笙却摇了摇头，她不是那种害怕风言风语的人，若是真的在意，也不会决定跟肖易在一起，之前，她跟肖易在一起，明明吃喝不愁，生活宽裕，却总是喜欢跟着苏浅予到这儿来吃饭，那时候，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坐在这里，才终于懂了。
这里生活气息浓厚，处处泛着真实。
回想过去那几年，浮华烟云，心像是飘在云上，不踏实，也害怕一股风过来，就把那些全部都吹散了。
秦笙笑笑，现在虽然过得不宽裕，但总算踏踏实实，什么都不用再担心。
她轻轻敲着杯沿，声音轻轻的，脸上是苏浅予从来没见过的柔和与平静。
可能，秦笙很喜欢现在这个状态？
苏浅予盯着她，脑子里却有另外一种不一样的想法，说到底，秦笙也只是一个女人，离开这座城市容易，那么以后呢？
她要自己照顾自己，还要顾及年迈的奶奶……
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她都觉得，秦笙应该有个依靠。
苏浅予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乔柏松的名字。
沉吟片刻，她借口去隔壁小店买些卤菜，起身去拐角，给乔柏松去了电话。
她一向不喜欢掺和别人的感情，但还是想给秦笙和乔柏松创造一次机会。
挂上电话，苏浅予买了些小菜，才重新回到了小餐馆。
秦笙跟前已经放了两个空的啤酒瓶，她正拿着一瓶白酒往酒杯里倒酒，见她进来，秦笙笑着招呼：“浅予，来，今天咱们喝点白的，就当是，给我送行吧。”
没等苏浅予说话，白酒已经倒进了她的杯子。
苏浅予盯着她，有些担忧，不管秦笙以前遭遇过什么，她的情绪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可现在，她从她的脸上，居然看不出来一点点的情绪，她整个人沉闷的像一滩死水，没有波澜，亦没有涟漪。
苏浅予刚要开口跟她说两句，秦笙却一口回绝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不用，来，陪我喝酒。”
“唔……好。”
一杯接着一杯，陈年往事顺着白酒辛辣的感觉一路从胃延伸到心脏，秦笙忽然笑了：“浅予，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辛苦吗？我……”
秦笙哽咽着，嘴角还在上扬，眼角却已经溢出了晶莹的泪花儿，苏浅予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一路走到现在，都是不容易，而秦笙，似乎比她更加折磨，在那样的原生家庭长大，跟肖易之间又是……
苏浅予吸吸鼻子，把杯子举到她跟前：“来，我陪你。”
酒过三巡，乔柏松到的时候，苏浅予和秦笙已经都醉的意识不清。
俩人一人拿着一瓶白酒，又哭又笑，桌子上散落着一堆空酒瓶，而秦笙正不知道自言自语着什么。
乔柏松眉头微皱，走到他们跟前，眼看俩人都已经不认识人了，跟老板结了账，有些费劲儿的把他俩弄到了马路上。
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乔柏松一手扶着苏浅予，一手抱着秦笙，正要把这俩酒鬼都弄到自己车上，苏浅予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摇晃几下后，拍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跟他开口：“你，好，好好跟，跟秦笙谈，我，我……呕……”
乔柏松眉头皱的更紧，他想给她拍一拍，秦笙又靠在他的肩上，腾不出手，苏浅予抓着路灯杆干呕了一会儿，回头跟他摆手：“你，你带秦笙走，走吧，不用管我。”
“你怎么办？”
“我，我自己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