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欢迎晚宴快结束的时候还有一些船员准备的节目,梁光拉着哥哥悄悄跑到甲板上。许多走地的海鸥被他们吓得飞了起来,不停翻飞、盘旋在蓝黑的天空和海洋之间。
一轮明月,千里碎波,滟滟漫漫,浩浩汤汤。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梁光站在栏杆前吟道。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梁渊走到她身边,低声接了下句。
海鸥又重新停留在甲板上,海雾云霞一般,风来便走,风走又来。
“可以。”梁光倚在栏杆上,笑着伸出一只手,她有些慵懒,大抵是食困,又或者是醉在海风中了。
梁渊浅笑一声,接过她的手,踏着银白的月光跳了起来,身韵提沉,是一支古典舞的调子。
平缓地进入风鸣,似霜起,入故梦,群山长云,暗雪月照。步步遥遥,雪白的衣裙散开,又重逢。偶尔有几只海鸥轻飞,浅淡的影子明灭荡漾。
梁光注视着哥哥的眼睛,这是一支即兴的舞,没有固定的步子,也没有音乐来定节奏,她想要捕捉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一点点打开手臂,延申,再延申,用指尖够住天涯。
梁渊环着她的腰,无声地走到背后,他没有办法看着她的双眼,说出那个故事。箫声,客船,渔火,长刀......都已湮灭,山水,烟涛,明月,归海......旧景重来。
天地逆旅也,光阴过客罢。
梁光缓缓做了个云手,在海月中扬开自己的身体,哥哥把主导权让了出来,梁光就随着性子乱跳了几个组合,她是喜欢平常心的,风是风,海是海,没有故事,也没有情愫。
此中有真意,人间好时节。
欲眠似醒,如痴如醉。
海风微醺,她步子便小,手也轻柔,抬眸望见哥哥虚抬着她的手腕,娇娇一笑,假意要喂他吃一盏酒。
海浪高卷,她兴致起了,画手盘腕,翻身探海,滚地回望,指尖似白沙散落,绸月搭在颈上,发出一声无人可听的轻响。
从月徘徊,到影零乱。从同交欢,到各分散。
卿且去,明朝再来,明朝再来......
明朝?
不。
梁渊伸手追了几步,发丝从他的指间飘过,他站在原地,摊开手,咸咸的,湿湿的海风,千丝万缕。冰蓝色的月光在掌心翩跹,振翅欲飞。
何人可破庄周梦?
灯火阑珊世婆娑。
梁光一路小跑,做了一个半脚尖转技巧连续,接着是一小段扬掌圆场旋转,像是逐渐褪色的曲调,慢慢进入终结。
时间差不多了,大厅里欢迎晚宴也快要结束了,绚丽的跑马灯透过落地的玻璃门,画过梁光的一袭白衣,缤纷耀眼,五光十色。
梁光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收回视线时,发现画册一般的玻璃门窗上只有自己微弱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他没有跟来。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有什么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的东西,浩荡不见底,似海深,如天远。
梁光似有所感,她犹豫,踌躇,停滞,挣扎,像是站在一个平衡点,一条临界线上,海风汗漫,美梦到头。
笑一笑,当作不知道,反正古今多少事,何必细与究。
梁光转过身,隔着微茫的浮天沧海看向梁渊,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们去逛逛购物中心,看看又不花钱。还有水上乐园,她还不会游泳,蝶泳比较好看,但是狗刨是不是更简单一点?
生活的琐碎与情绪的微妙,欲语,不辨,忘言。
可是哥哥的眸光,像极了深不见底的潭水,静静地,只看着自己。
就像初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