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磨砂的录取通知书，质感比结婚证要好，比结婚证要厚，甚至比结婚证还要大。

彻底满足了。

打开新生入学须知，一大串欢迎词后是重点：

宸阳北医大临床医学本博连读，学制5+3+X。

真是好一个未知数X，不能达到学校规定要求的，或者学生不愿意进入下一阶段的，会转专业、要求学士毕业或者结业。

老黄的叮嘱又萦绕在耳畔：

【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人生的路很长，过了高考也还要有后劲才行呐！】

这也不能没有后劲吧......会毕不了业的。

虽然梁光很担心自己能不能一路坚持到博士毕业，但此刻她还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她取出了附带的一张绿色通道和助学资料表。

根据当地的助学政策，梁光可以在生源地选择国家贷款，也可以到了大学向学校申请。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在生源地申请，因为资料比较好填写，还要去好几个政府大楼盖章。

梁光研究了好久，又跟哥哥一一核对了办事处的地址信息和电话。因为每到这个时节，很多无良商人会瞄准即将走入大学的学生，诱导他们进行贷款、消费，甚至以中奖、兼职等信息进行诈骗，简直防不甚防。

再三确认过后，梁光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和录取通知书回了一趟老家的小镇，开始一项一项跑资料。

有遇到很负责任的办事人，审查过录取通知书后很高兴地告诉梁光下一步该去找谁，还一个劲夸她很厉害，学习很好，能考进宸阳北医大，还是临床医学，以后出来就是博士生了。

也有遇到不那么负责任的办事人，规定的时间没有到场，跑了三四次，终于从厕所门口跟到了办事楼，才盖上了红章。

有很顺利的时候，派出所说调资料的人请假了，下一刻，那个人又刚好回派出所，帮梁光调取了资料。

也有很不顺利的时候，都盖好章了，格式不对，挑出好几张资料全部重跑，不要的资料小心封存好，最后再进行处理。

花了好几天，梁光终于跑完资料，她很仔细，一项一项核对后，拿着所有资料去最后一个市里的办事处。

早上没有排到梁光，办事处的人吃饭和午休去了，一直要到下午两点才上班。梁光没有吃午饭，因为这个办事处周围都是大楼，没什么商店，又怕错过了下午排队，她就一直坐在铁椅子上等着。

来做助学贷款的人很多，有父母带着的，也有搀着家中老人的，只有梁光是一个人。

不断有人的资料被退掉要进行修改，因为其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符合程序的地方。到了梁光的时候，她紧张得手都出汗了。

资料做的很完美，梁光看到穿白色衬衫的叔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不由得放松了些。过了一会儿，他让梁光去旁边一个办公室等待，梁光又开始忐忑起来。

“很抱歉，我不能给你办理。”白色衬衫的叔叔说道。

“为什么？”梁光惊讶极了，一颗心直砸在水泥地上。

“你的户口所在地与你监护人的户口所在地应该一致，才能申请。”白色衬衫的叔叔说话板正，他看了一眼灰扑扑的梁光，又补充道，“你的户口原来是在你妈妈这里，但是你妈妈的户口更改了......”

白衬衫叔叔又说了句稍等，他进到里屋打了个电话，然后很无奈地告诉梁光：“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你必须要让你的监护人一起来办理，至少有一方一定要在......”

所有的细节都做到完美了，梁光读过所有程序上的文字，一行一行，一个一个，但还是被一个没有想到的理由退掉了，而且这个理由，她没有办法补救。

十几页资料做了三份，都用小夹子装好。梁光拿着它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办事处了。

她蹲在花坛边，眼泪掉在小小的一块灰色砖石上，没一会儿就渗进去了，浅灰色变成了深灰色。

梁光就这么哭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情绪平复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掏出手机打给梁渊，“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梁渊没有说话，他知道梁光哭过了，那么倔强明亮的眼睛里弥漫着雾气，说的话都带着颤抖的红意。

“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我一趟趟跑，我从镇子那条街上跑了三天，我每天......呜呜......有时候都找不到人......打错了要重新复印，然后错了，又要改，又要印，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

梁光一开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踢那块灰色的砖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她又还留有理智，始终没有去提及真正伤人的理由，只是宣泄着辛辛苦苦却迎来注定失败的愤怒。

梁光哭完就挂掉了梁渊的电话，她其实知道，在这件事上，哥哥也很为难，但是她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