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明天你还要去吗?”一道刺耳的公鸭嗓忽然飞过来,萧隐没有吭声,只是接着割麦子。
夕阳浸红了半边天,大部分人这时早已经回家休整了,毕竟明天的扶摇节可是泼天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她当然也知道,可她却究竟还要把地里的活做完才行,要么明天她出去了,这活计就要她娘来做了。
镰刀在田里咯咯作响。
那少丁等了一会儿,不由啧了一声,“怎么不理人呢?”
“唉,她啊往常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就是闷葫芦一个,”旁边另一个倒在牛车的稻草上吃饽饽的少丁含糊道:“你没事和她说什么话?”
啪的一声,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捡起个石头子丢了过去,差点准头,竟然只是溅飞了萧隐脚边的一寸土,他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好奇吗?”
“这娘们每次都去,还每次都选不上。今年扶摇节听说终南山也要招人了,她肯定更去不上,我就索性再问问她,看看她是不是还在那儿做脱胎换骨的美梦呢。”
吃馒头的闻声嗤笑:“她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那少丁想了下,也觉得在理,可他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看还埋头干活的萧隐。
“喂——”他双手拢作喇叭,忽然大声喊道:“你就别去了,好好陪陪你娘吧!!她那衰样,估计都活不过明天了!”
闻声,萧隐一顿,嚯一声她猛地起身从田里站了起来,只见他两个勾肩搭背哄笑作一团,发现她看,反而似乎更起劲了,顿时指着她又笑了半天才扭头赶车往家走。
徐徐轻风吹过山野,一时间麦浪翻卷不息。
山路上,牛车吱嘎吱嘎的摇摇晃晃,两个少丁还在嘻嘻哈哈,“你说她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惊恐、愤怒,还是别的?刚才离得太远,太阳光又闪,我都没看清。”
“有什么好看的?就她那张脸……”另一个撇嘴,看上去很不屑,但下一刻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也跟着乐起来:“你没看清,那她刚才会不会直接就哭了啊?”
“不可能吧?她娘做了那么多年药罐子,经常出了上气没下气的,活不过明天那也正常啊,她难道连这点预备都没有?而且她从来没怎么哭过,我听说她爹当年丢了她不管就是因为她出生时不哭……”
“哪儿啊!”旁边的反驳,“那主要还是因为她就是个赔钱货,将来肯定还是别人家的人。她爹被她绝了后肯定不乐意!哭不哭的倒是次要的,如果是个带把的,就是个哑巴那铁定也能认。”
“你还真别说,她……”
咣的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他们那些闲言碎语,不过刹那间那俩少丁居然都被狠狠颠簸了一下,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跳下车,另一个飞快捡起鞭子抽了老黄牛两下:“个不中用的畜牲!吃我喝我的,还敢颠老子?”
老黄牛哞了两声,似乎在反驳也似乎在叫屈,那少丁只觉火气更大,正想扬鞭接着打,只听跟前骤然丢过了另外一句骂,“哪个缺德鬼把那么大块石头都放这边了?”
闻声,那车上的也不禁暂时歇了鞭子,探头一看,他脸上也露出来惊奇:“还有棱有角的。”
“废话!山上石头有哪个没棱没角的?你说话前就不能……”
“能”字还没落下,一抹银光忽地从他们眼前一闪,下一刻那车上的只觉得脸上一热,他“唉呀”一声抬手抹了把脸,然而一低头,顷刻他就愣住了。
那手上的居然不是鸟屎,而是一片温热的猩红!
他愣愣地抬眼往稍远了的位置看去,一张脸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错愕和呆滞。嘀嗒滴嗒,有血顺着他的半张脸扑簌簌往下淌,而就在他跟前——
刚才还和他说话的哥们,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倒伏在车头,就在旁边居然忽而凭空多了一把镰刀,镰刀头狠狠扎进了木板中,而镰刀把上是一只手。
瘦削、骨节分明,看上去很粗糙,拇指和虎口之间还缠着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