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身体难受没有精力,二是这些话留着以后自有用处。
待回去时已是斜阳欲落,暮色满天。黑鸦嘶鸣,树影绰绰,是山派无风无雨的平和场景,却无端让人渐生凄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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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可真是个大忙人。”在驿馆休息好后第二日卫桑辞又马不停蹄地来找北堂枭刷存在感。
见到北堂枭御案上小山般的秦疏她叹了一声。
“本王确实忙,殿下倒是有时间,日日专程从驿馆来这儿。”北堂枭边批复奏疏边回她。
御案旁十步外软榻上斜倚着个柔似无骨的红衣美人,她叹息一声道“谁叫我心疼王上政策繁忙呢,专门叫人将从卫国带的花茶翻出来。怕下面的人不尽心,我还亲自给王上送来,不想王上却是如此看我的。”
她佯作嗔怨地看了北堂枭一眼
“哦?殿下竟用心至此?倒是本宫辜负了殿下的好意了。”北堂枭手下不停在批奏疏,极其不诚心地回了一句。
批折于批了太长时间以至他眼睛有几分酸胀之意。
正此时,一双盈满赤蔷薇香的红酥手伸来,润玉般温润细腻的指腹搭上他的太阳穴。
“看王上已极为疲惫,我本想叫王上休息休息呢,没想到王上倒是先我一步。那便让我为王上解解乏吧。”
她的嗓音温柔平和,手下却不便他同意便已动作起来。太阳穴传来的力度不轻不重极为舒适。
北堂枭便闭上眼,放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任由卫桑辞作为,鼻间萦绕着卫桑辞身上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气味
赤蔷薇香味仿佛一点一点地抚平了他烦扰的心绪。
二十多年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宁静的午后,微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小榻上,他与王兄在上面休息。
父王坐在御案前批奏折,母后坐在一旁为他和王兄制新衣,父王放下奏折时不时向母后看去,嘴王几次张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见此便冲着正在缝衣的母后道“母后!父王有话想和你说!”
母后闻言放下了手中正在缝的衣裳转头看向了父王,父王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再看向母后只道了声“元儿”便不再说话了。
母后只柔声道“可是累了?”父王闻言便点了点头,母后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衣裳站起身走到父王身后道“那我帮你按按头。”
父王又点了点头。
母后便轻轻为父王揉起太阳穴来,他们当时的样子正如同现在他和卫桑辞一样。
许是太过疲惫又或许卫桑辞身上的香味过于助眠了,他放松精神睡了过去。
待醒时,卫桑辞已经离去。他身上多了一条薄毯,是小榻上卫桑辞原先拿来盖的那条,上面铺满了赤蔷薇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空间里,以致方才的梦境中都上些赤蔷薇香味的绮色。
想到梦境中满面春色眼尾绯红的人,他心生愧意却不敢叫她知晓。
许是这个迟来十几年的梦,他竟开始期待起卫桑辞的到来。
但接下来的两日她都没有来找过他了,只偶尔叫人递些情书给北堂枭将他吊着,却因此给了他思考的机会。
他本是武将出身,自小脑袋便没有王兄灵光,所以后来王兄坐镇朝中而他镇守边疆。
但他桌案上卫桑辞的资料中有写她年十三时与幼弟随从帝师学习,帝师曾言她比太子更擅帝王策。
不论是权术还是人心他都算不过她,能做的,便只剩下固守本心,可如今,仿佛连心也要失守了.......
北堂枭与她这一场对弈者似势均力敌,实则输得彻底。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了她想要他到的位置却仍懵懂无知,或许有所察觉,但仍然放纵自己坠入她精心所没的罗网中。
看自己清醒着沉沦,内心多次抗拒却无果。
所幸,陷得不深,灯节过后卫桑辞将启程回卫国,他心中有些许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对,就是这样,将一切都拔目正轨。两人之间最好再无交集......
前忽而抬头看见了她日下午送来的桅子花香茶,他愣住。
而后想,等灯节那日我将那桅子花灯送给她便算了。
一切......都算了......
北堂枭是个极其规矩的人,在他过往三十四年的生活中除去继承皇位之外一切都如他所预料那般。但意外总是乍然降临,一次是皇兄死后继承其位,一次便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对卫桑辞有了心动的感觉。
只可惜他注定不会和她在一起,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向她走去,正如人们不会跳下前方美景一般的悬崖。
他或许会进到最后一步却永远不会踏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能万劫不复。
若他孑然一生纵是赌一把,输了性命又何妨。
但他如今为一国之主,北堂乾尚不能独立他便一日不得任性。
重重一声叹息,他放下笔拿起那盏泡好的香茗,细细品味。
这茶与她身上的赤蔷薇气味一样浓烈,却更是绵长。
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的甜意,他倏地笑了。
也好,如此,就当我们曾相爱一场吧......
“王上,该去宴会了。”福泉过来提醒。
是了,明日便要到灯节了。
他对福泉道:“去十安街,将卫国公主曾赞过的那盏花灯买下来,当作送别礼物给她。”
“是。”福泉虽疑惑却还是转身去办了。
王上看着分明也是喜欢卫国公主的,怎么又舍得放她回卫国呢?
门关上后,留下的是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