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秦岭山上,即使没有冬雪覆盖,林叶与灌草上,也挂满了一层冰霜。
隐卒百夫长将手放在嘴边,长呼了一口气,热气透过指尖就变成了白雾,消散在了空中。
整个队伍也因着这份寒意,变得稍许沉寂了起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隐卒百夫长泽,看得出队伍中的将军在思索些什么,便也识趣地只是在前方开着路,没有过多聒噪些什么。
齐渊用短腰刀砍开身前挡路的枝叶,径直跟着泽在林中穿行着,
脑中想着的,却更多是方才百工的非议。
齐渊在当时,是装作没听见,没有实际进行处理的。
且好似通过那一番和王女的承诺,盖下了那番非议的影响。
但实际上,
精神上的激励、打鸡血,是有时效性的,
热血变凉后,终归面对的,是一个骨感的物质世界。
而那个‘非议’所诞生的土壤,其实就是跟随齐渊出城的那些康宫百工们,对现在物质生活的不满。
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
所以当时齐渊没有去挑破。
挑破只会激化这份矛盾,放大那些不满,然后,逼走更多摇摆状态的人。
而这份不满或是说不稳定,
有一个根本性原因,
就是齐渊现在的兵力太少了!
这里简要说明下,在齐渊的认知中,一个王驱使百姓,从来依靠的是两个词,
‘权力’与‘权利’
在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中,
权力,由枪杆子组成,百姓遵从于‘权力’,更多的是在‘避害’,
是我不如此,我就会被什么什么……
权利,由利益交换构成,百姓遵从于‘权利’,是在可选择范围内‘趋利’,
是我为你做工,我能得到什么,所以我才自愿来的。
(这里插一句,有些残酷的是,哪怕是卖身,是卖儿卖女,都是‘趋利’,只是说,当事者,被逼迫到此,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那么回过来,
百工的非议为什么会有市场,
只是因为,
彼时镐京城乱,康宫刚遭了杀戮,那些康宫活下来的百工要求便低了,只想着活,便也跟着齐渊出了城,
乃至,当日城外的拜服,可能都是心甘情愿的。
此时,他们是完全的‘避害’心理。
可此一时,镐京的杀戮远去了,生命的威胁淡了,
再加上这千人队伍中,实际的兵卒——隐卒现在连三十都不到,义儿军又都太小。
‘避害’的威胁不存在了,
在‘趋利’的影响下,有些人的心思,也就活络了。
怎么说呢,这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
人,都是这样的,水流低,人走高,没什么大不对。
所以当时齐渊必须忍着,而哪怕后面因为许诺,将这些情绪按下了。
齐渊也只能通过一些小手段来改变,比如,
他给了木户十个分食肉羹的名额,来试图瓦解那个不满的群体。
木户,是最初跟着齐渊的,刚才的一番试探,也表明了其实木户并没有过多的不满,甚至其婆姨,愿意将稷米粥给他,
宁愿一家饿一天肚子,也要维持现在的状况。
所以,其就是可争取的那一群体。
而另一个群体,自然就是康宫的那一批,且其中,也必然有中间摇摆的,与,想走意愿很重的。
齐渊给那木户十个名额,最初跟齐渊的3户木工,肯定各占一个,
那么剩下七个名额,拉拢的,就会是木户认可的,摇摆的那一批康宫百工。
‘往后,还是要一点点地再多给木户食肉名额,帮助其在康宫百工那里站住脚,一点点地扩大其在百工中的影响力,使得以木户为首的安稳群体,一点点蚕食那些不安稳群体。’
这般想着,齐渊瞥了眼身前带路的百夫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