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还记得,那是一年前,当时他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发现玄天就在他的房间,招呼他坐在对面。
他的任务,是刺杀一名安国一座城池的城守。
这次的任务其实并不难,那座小城地处偏远,也不和外敌接壤,城中兵力稀少,根本就没废什么工夫。
玄天听着他汇报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一边用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桌面。
“做的不错。”
玄天先是夸了他一句,随后停下律动的手指。
“白儿,今年多大了?”
“十六虚了。”
“哦...一眨眼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呆了十六年了啊...”
玄天的声音听着有些唏嘘。
“还记得你小时候问我,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但是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你不想说,我也就再没问过,”东方既白说到这里沉默了好一会,“甚至我都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世。”
“我知道。”玄天只回复了三个字之后就不再言语。
“那你是准备...”
“不是。”
“...”
东方既白被噎住了。
你不准备告诉我干嘛还要提这个事?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好似空气都要凝滞。
终于还是玄天再次开口。
“这次任务的原因找到了吗?走了这么远,感觉如何?”
这是玄天给东方既白制定的规矩,每次任务都只告诉东方既白人在哪,叫什么,是男是女。但是东方既白要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找到为什么要杀他的原因。
从他13岁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一直如此。
“那个城守确实该杀!”东方既白想起自己调查到的情况,有些气愤,“安国增加的赋税本就已经很多,他所管辖的地方竟然还多收了一成!丰了他自己的荷包,全然不管城中那么多百姓的死活!”
“城门口还有一大片因为边境战火影响而无家可归的人,他竟然让士卒将那千余名逃难的难民全部堵在门口不让进城,给的赈灾粮一勺下去连米粒都捞不上来!看着那些难民每天挖地上的草根吃,城门三里的土地都要被难民们挖秃了,这个城守还是无动于衷。倒是他自己的府邸,夜夜笙歌,珍馐佳肴就没有断过!”
“看上了哪家的闺女,给人三斗米就把人抢去,甚至还有一些出嫁的妇人,她们的丈夫在前面打仗,他们的妻子在后方被侮辱!不愿意的竟然就直接把人关进牢房里!威胁要将她家里的其他人乱棍打死,逼迫这些女人就范!”
“那些士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城门口的赈灾粮,他们能从里面把为数不多的几粒米捞出来扔地上让那些灾民们趴在地上去舔!很多家庭的青壮年被征兵征走了,他们就跑到人家去一起奸淫留在家里的女眷!”
“该杀!”
说完,东方既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好像想把心底的郁结之气一并吐出。
“那你怎么做的?”玄天问。
“都杀了,”东方既白回道,“那个城守,以及和那个城守狼狈为奸的官员,以及我看到的那些该被千刀万剐的士卒。我将他们的头都挂在了城门之上。”
“那你觉得那里的情况会变得更好吗?”
“还能更差吗?”东方既白反问?沉吟片刻后再次开口,“这一路我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百姓在这乱世中苦苦沉浮,过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生活。很多人家里连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在地里干活的不是女人就是老人。”
“说实话,感觉很不好。”
玄天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信扔给东方既白,“看看吧。”
东方既白接过后看了起来,上面写的正是他执行任务的地方。
因为任务地点偏远,东方既白一来一回耗了大概两个多月的时间。
他所说的事情已经是一月前发生的了。
越看东方既白脸色越苍白。
上面除了写着他做的事情,还记述了他走之后发生的事。
第二日城中大乱,所有死亡官员的府邸旁都有两队官兵看守。
百姓们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城中愈发不安全了。
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士卒将事情泄露了出去,下午,城门外的难民们集体暴动,一起冲进了城中的城守府抢粮食。
城中有点权力的官员基本都被东方既白杀光了,此时竟然连一个能指挥的人都没有,吏卒们看着浩浩荡荡的千余难民也不敢阻拦,不过片刻功夫,城守府的粮食被劫掠一空。
但是难民们进了城也没有住的地方,手里有吃的也没办法弄熟,原本城中的百姓个个紧闭房门。
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有功夫管你呢?
这些难民里还混迹着不少逃兵,知道回了军队不死也难逃罪责,索性跟着难民一起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