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城外,定谷前卫驻地。
唐梨一脸肃色,疾步往定谷卫营踏去,人还未至,便听有喧嚣声远远传来:
“你说谁残兵败卒?”
“说的就是你!”
“看你们一副穷酸破衣烂布之样,还说自己杀了无数敌贼?”
“既如此能耐还来我们定谷卫求援作甚?”
“就你们也配称为安军?”
营口内里一侧有巡兵营小帐,唐梨闪身于帐后阴影里站定,神情不明,
棕叶七在唐梨身后立着,听前方难听至极之言,心中亦是愤然难平,想要轻声安慰:
“小将军...”他话正欲出口,唐梨摆手打断,
思及适才帐中情形,定谷卫参将鲁猛如此,麾下兵士也好不到哪去。
倏地,人群里有小小人影似是被人大力推攘倒地,唐梨眸光凝紧,深呼一口气,自阴影里往人群聚集处去。
“想动手打人,老子还怕你不成!来啊!”
“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
凛冽劲风里,定谷卫驻地营前,百余人剑拔弩张,竟是一副水火不容大战在即之势。
人群外侧有人眼尖,见黑甲少年踏步而出,仿若见到了主心骨,扬声喊道:
“将军!”
唐梨颔首穿过人群,走至内围小小少年身前,上下打量一遍,
除了适才摔倒在地身上沾染浮雪,陈旧血色脏秽衣物一如旧日,未见新伤,
不知是否赶路途中雪水洁过面,勉强可视五官的苍白脸颊,掌痕赫然在上,仰首望她眼中似有氤氲水汽,
她手指捏紧,转首对向靛青军袍兵士人群,目光如炬,冷声问道:
“是谁?”
定谷前卫众兵士看去来人,
少年微扬着头,整个人纤细刚硬,
此刻凝眸瞧来,眼神冷怒锐利,再配面上骇人血痕,仿若被他瞧着的不是活人。
众人噤若寒蝉,一时竟没人出声。
“索伦兵贼!
于尔等帐外数里虎视眈眈!正欲图谋不轨再图我大安山河!
图拉已破!尔等竟仍于此处欺辱同袍!
鲁将军素日里就是此般带兵的吗?!”唐梨厉目一扫,声音再沉:
“我再问一次,是谁?!”定谷卫中依旧无人敢应。
“敢做不敢当,还好意思讽刺他人?”说话之人言语一顿,目光聚于一处:
“将军!就是他,小的亲眼所见。”小小人影身侧一青年男子,愤然指向她丈许外的一名兵士。
她转首顺势望去,那人瞧见黑甲少年眼底犀利,身子微抖,下意识摇头否认。
唐梨并不在意踱了几步,眼神扫过众人,沉声开口:
“大安兵纪二卷三十一条,申军纪。
平时恃强凌弱,喧骤无礼,分别轻重治之,贯耳游营。
以上有犯,但系同伙、同队之人,有一举首,余皆免罪,首者行赏。
若互相容隐,同伙、同队之兵以军法连坐!”
尾音咬重,她停步于那兵士身前凝目看他。
“是我!又如何?”兵士额头薄汗渐起,扯着嗓子喊道,一副破罐子破摔之样。
还算是个汉子,知道不牵连他人。唐梨嘴角一扯,再踱两步,继续说道:
“大安兵纪二卷三十四条,禁斗殴!
自己军士、头目,两相斗殴,不论曲直,各捆打二十,查明所由加治!”
她迈前一步,脚尖再对那定谷卫兵士,手指向那适才被摔掀于地的小小身影,
“你动手,他未还手!”不待兵士反应,紧跟厉声再道:
“大安兵纪二卷三十五条,禁喧哗!
若无令许说话,但开口者,着实重处。夜间尤是切禁!”
唐梨声音拔拔升高,话落骤然扬起手中马鞭,指向那兵士,侃然正色肃道:
“你!连犯数条!
可需我禀明鲁将军军法处置?”兵士脚下一软“咚”的一声伏地叩首,颤颤巍巍道:
“将军,都是小的不是!请将军手下留情!”
“你非我营中兵士,那便自罚己身吧。”唐梨垂眸凛若冰霜,
人群里不知是谁递过一根长棍,唐梨瞥了那人一眼,是适才指认动手兵士的青年,并未出言相阻,冷道:
“二十棍。不然就与我同去帐内寻鲁将军说...”
“小的...小的领罚。”那小兵慌忙接话,
此事闹到鲁将军处,眼下军情告危之际,他动手出言讽刺在先,只会军罚更重。
说完咬牙拾过长棍偷瞄对面,瞥见少年目中锐意,到底一下下重重往自己身上打去。
驻地营口百余人敛容屏气望向一处,
一人自己抬棍敲身。除了棍棒落肉之声,再无人言语一句。
很快二十棍便结束了。
小兵忍痛抬头,眼中再无初时轻视小瞧神色,脏甲血痕少年将军,清淡声音飘来:
“此间事了。”
“走。”褴褛人群里似乎有人还欲再说什么,她威目扫过无人敢言,有人扶起跌坐于地的小小身影,众人快步流星往远处来时栓马处而去。
有小小人儿跟上唐梨亦步亦趋,轻声感激说道:
“多谢将军。”
唐梨微微垂头看去来人,他还不及她肩高,
脸上隐约红痕未消,他还这样小,跟着她奋战行至一路仍活着,很多青年男子都无法做到,眼神一动。
再望他眸中感激,想到初见之夜里一闪而过的小童杀意,心下一叹,只希望来日他们不会兵戎相见,拔刀相向。
她颔首收回目光,抬手边解马边扬声道:
“但犯兵纪,严行军法!
你们他人帐前喧哗,待此间战事结束,回去都给我受罚。”
汉子们见少年将军厉目望来,即刻立马挺背应声,生怕落了气势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