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法上就可以看出，炮制这株药材的人，先是没有认出这是鬼脸花的子穗，直接将其认作了与之外表相似的蜜稻谷。
然后按照炮制蜜稻谷的方法，直接上手将其炒制，然后闻到了蜜稻谷经过炒制后，散发出的特有异香，这才察觉到不对，紧急将它从锅中捞了出来。
其后又经历了浸泡这种紧急抢救，最后才通过霜制完成了鬼脸花子穗这种正确的炮制方法。
最终呈现的就是这种惨不忍睹，一边焦糊，一边还残留有霉变褐斑的壮观景象。
不过，能够传递上丹房，没有直接作为废品报废，那就说明这株材料还是有提炼的价值的。
要是落在一般药童手中，在保证杂质不超标的情况下，能将精粹提炼六成以上就算是对得起每月的月俸了。
至于达到龚继新的考核要求？
就是竭尽全力，不考虑性价的花费时间硬磨，大概也只能将精粹提炼到八成左右。
显然，要达到考核标准，至少在龚继新眼中是不可能的。
但！
那是他们眼中的不可能。
顾觉虽然目前的提炼术也就熟练的层次，比较起龚继新水平还要差上一线。
但他的药性通识，可是精通境界都将要圆满的水平！
顾觉拂过药材的茎秆，沉吟片刻，开口道。
“麻烦陆兄将短柄小刀借我一用。”
丹房内备有短柄小刀，但通常都是用在一些外壳坚硬却无用的果实上面。
眼下鬼脸花子蕙茎秆种子都暴露在外，却不知顾觉这是要拿小刀来干嘛。
“给。”
陆仁昌递过小刀。
“没把握通过考核直接认下就是，整出些花里胡哨的手段耽误了我的时间，最后没成我可是要拿你是问！”
龚继新束手在胸，讥讽道。
顾觉没有搭理他，捏紧小刀的刃口，一只手从头到尾拂过药材的茎秆。
通过指尖反馈来的粗糙触感，确认了其各个部位表皮下的药性之后。
提起右手的小刀，“唰唰唰”几下，将鬼脸花子穗上，那些焦糊与霉变之处全部给剃了下来。
“这是？”
王庆与陆仁昌等人露出惊疑之色。
对着整株药直接使用提炼术会使得焦糊与霉变之处的药气全都混杂在一起。
这时候想要将其中杂质分离自然是千难万难。
但是在一开始就将这些剔除，那到了分离药气那一步可就轻松了许多。
顾觉下手之准之快，刚刚好将焦糊之处剔除，而没有伤及一分正常的茎秆，令陆仁昌等人也不得不叹服。
然而龚继新显然是看出了门道，他嘲笑道。
“刀法倒是有两下子。
“但是鬼脸花的药性虽不如火精那般一有破口就药性大减，却也是消散得极快。
“你为图省事将缺陷处削去，待会提炼的过程中，损失的药性却还要更多。
“完全是得不偿失。”
一群人朝顾觉手上看去。
果然，哪怕顾觉刀法极快，可就在这短短几秒的功夫，原本温白如玉的子穗，上面的荧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
鬼脸花子穗中的生阳之气，完全依赖外壳的包裹。
一但外壳出了破口，生阳外泄，瞬息之间，药性就少了半成。
陆仁昌看着都是心疼。
原本这株灵药炮制的手法就不行，本身药性就难提取，现在又少了半成的容错。
待会提炼的时候少说也还要十几个呼吸，等到那个时候，药性剩下六成就不错了。
然而顾觉面色不变，手上提炼术的指决一变，灵气自指尖蔓延出来。
“这是……火炼的指决？火炼与鬼脸花子穗药性完全不对症，顾觉莫不是昏了头不成？”
然而顾觉放出的灵气并没有按寻常的操作手法那样进入鬼脸花子穗提炼药气，而是如同一团浓雾包裹在创口外。
方才还在变色的子穗，居然眼看着就稳定了下来。
“怎会如此？”
陆仁昌惊呼出声，龚继新的面色却是难看下来。
他也是从做药童开始一路走过来的，历来处理鬼脸花子穗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点闪失。
这种药材一旦破口，药性就损失惨重，几乎已经成为公认的道理。
像顾觉这样大胆的处理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陆仁昌辨认了好一会，试探性地问道。
“顾觉这是以火炼之法，催生出与生阳之气相仿的火行灵力将创口包裹，相当于在外界营造出了一个与其内部相仿的环境，以此来减缓药性的流失么？”
顾觉点点头。
鬼脸花生于阴寒之地，全株属于阴性，而子穗却是截然相反，内中饱含生阳之气，能够解尸毒，愈腐肉，治生疮。
子穗药性的十之八九也都在于这生阳之气上。
之所以一有破口就药性大减，就在于内外不平衡。
外界天地灵气稀薄，一旦破了口子，生阳之气自然一股脑的往外泄。
他以火行灵气包裹住创口，自然能大大缓解这一过程。
曾明发问道。
“那我以火属性的灵物放在药材周围，营造出一个火行灵气充裕的环境行么？”
陆仁昌道。
“恐怕还是不能。
“逸散在外界的火行灵气如同无本之源，浓度比较起鬼脸花子穗内的生阳之气要差的太多。
“而以足够多的火属性灵物营造出那样的环境，又消耗颇巨，就毫无性价比可言了。”
陆仁昌看着顾觉的操作，接着说道。
“反倒是顾觉这样，以提炼术的手法催生出的火行灵气，本身就有想要进入药材内的动力。
“此时包裹在创口外，无时无刻不在向内推挤。
“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以单薄的灵气，对抗药材内部时刻想要外溢的生阳之力。”
“竟然如此复杂！”
曾明感叹道。
“其实也不复杂，只是这个角度，一般人想不到罢了。”
陆仁昌自己在脑内模拟了一番，同样的操作手法，换作是他来大概也能够做到。
并且因为修为更高，灵力充裕的缘故，做起来应该还要比顾觉轻松许多。
不禁又心生感慨。
对药理药性的理解，顾觉胜他太多。
不愧是王管事破格录取的人！
最难的一关已经迈过，剩下的无非就是按部就班将药材内的药性提炼出来罢了。
随着乳白的气雾封入瓶中，顾觉同样完成了他的考核。
“精粹九成，杂质一成，过了！”
陆仁昌笑道。
龚继新面色铁青，袖袍一卷，回到了炼丹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