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妤送我了风信子的种子，交换我过去的故事。
我们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面对面地坐在楼下凤凰广场附近的咖啡厅。
孙妤点了焦糖玛奇朵，她爱喝甜的，我点了冰美式。
“风信子10月和11月开得盛，到时候再种应该来不及了。”孙妤搅拌咖啡，语气缱绻，“我应该早点给你的。”
“早就准备好了？”我发问，“是什么时候？”
“离婚那天。”孙妤回答。
咖啡馆内树枝状的灯光昏暗，木质的圆形咖啡桌上放着我们的咖啡，咖啡杯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好长。
“我想听听你过去的事情。”孙妤笑了笑，轻轻看了我一眼，把笑意藏着，低下头。
“那段时间我们很少见面，也很少聊天。”孙妤补充道。
我沉默了。
“刚开始，我没有创业基金。”我叹了口气，叹出过往的心酸和无奈，痛苦地笑笑，“我去贷款，然后天天被催债。”
“你从未提起。”
孙妤看向我的眼神变了味道，她的嘴唇还在笑，眼中的泪水似要决堤。
对上孙妤的眼神，我仿佛也要落泪。就像那段日子，她在广东哭，我在湖南哭。我们都在哭，都在偷偷哭。
“齐隽羽，原谅你也不好过。”孙妤的眼泪落下，傍晚广场上的彩灯从落地玻璃窗透入，代替我亲吻孙妤的眼泪。
“嗯。”我自嘲似点点头，“我没有得癌症，我是要被砍死了。”
“隽羽，你要听听我怎么过的吗？”孙妤很少喊我后面的两个字，我愣了愣。
“我去干过夜店。”孙妤自顾自说着，“被我爸知道了和我哥把我扛了回来，挺好的，差点走错路。”
我联想到孙妤当时发了又被删掉的朋友圈，那个时候……
“来钱快，我想做试管给你生个孩子，你说得癌症后我不是逼你捐精吗？”孙妤像是在讲冷笑话，如果我没有在落地窗反射看到她的悲苦，“我像是疯了——他们说得对。”
我们的交谈声很小，内容太暗淡，估计无论放在白天或黑夜都是看不见的，或是被当灰尘扫去。
“所以我经常不在那个空壳工作室，我在打零工养活我的空壳工作室。”我看着玻璃窗里孙妤忧郁的脸庞，“我知道你来找过我，我不敢见你……”
怎么就哭了呢？
“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留下来。”孙妤给我擦去眼泪，她的手指温热，指尖却是冰凉，“起码我们可以一起不好过……”
“不行。”我后怕地摸上后背的伤疤，“你不能和我一起被砍死。”
“哈哈哈，不会的。”孙妤突然就笑了，“你知道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络画师了，我们慢点来……”
“也对，孙妤很厉害。”我附和地笑笑，叹了口气，“湖南冬天会下小雪，你怕冷可不好过。”
“当时我们都太年轻了，17岁的我超级喜欢你，恨不得每天和你呆一块。”孙妤吸了口气，胸腔明显地起伏，“21岁的孙妤选择回家等你回来。”
“17岁就喜欢我了？那时高二吧，我们还没坐同桌。”我有些眉飞色舞，和伤感夹杂应该特别难看。
“不是。”孙妤摇头，“更早一点。”
我惊讶，我知道孙妤喜欢我，那只郁金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低估了孙妤喜欢我的时间……
“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孙妤眼里闪烁着今天里少有的期待，和同窗时期那班澄澈的眼眸向我发问。
“我不知道。”我诚实道，“我一直都认为和你呆在一起是正确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样啊，好呆啊小羽。”孙妤把风信子种子递给我，“等它开第二次花，我们就从新开始吧。”
“啊……好。”我把风信子种子紧紧握在手里，“我一直不种呢？可以见你吗？”
“可以。”孙妤笑着点头。
我带着风信子种子回到了BJ。
“雅致。”陈城看到我在捣鼓风信子栽培走过来点评了一下，“第一次开花后，要第二次开花需要把原来垂败的花朵剪掉。”
第二次开花……
我没有种过风信子，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剪行不行？”我扭头看向陈城。陈城一脸无语：“不想再开一次了？”
我把风信子种子埋好，这是我第一次种花。我给很有种植经验的孙妤打了个电话，接的是潘小鱼。
“潘小鱼？孙妤在哪？”我挑起眉毛，不求甚解道。
“诊室。”潘小鱼回复道，“牙疼。”
我愣了愣，孙妤喜欢吃甜的，我没少送她糖果巧克力，连奶茶都是买的全糖，焦糖玛奇朵我都怕孙妤嫌苦，加了两块方糖……
孙妤牙疼有我的一份责任。
“小鱼啊，那孙妤先拜托你了，晚上我再给孙妤打个电话。”我不好意思地冲屏幕那天的潘小鱼道。
潘小鱼应了声，挂了电话。
“牙疼……牙疼……”我在客厅里想着该怎么远程关心一下孙妤，想来想去，不由转来转去。
“齐隽羽，你牙疼？”陈城一把把我拉住，“转圈圈可不能缓解牙疼，我带你上医院？”
“不是我，是孙妤。”我不好意思地停止转圈圈，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牙疼过，自然不会这方面的知识。
陈城叹了口气：“你回去带孙妤去看看牙医吧。”
孙妤已经看了牙医，我也不能再带孙妤去一次。我看着眼前看不出是种风信子的花盆，叹了口气。
孙妤上次牙疼还是在高三，眼睛水漉漉的，脸颊因为发炎鼓起来一块，要面子地戴着口罩，好不可怜。
于是我给孙妤发了条信息：“多喝点热水。”
毕竟我比较实在。
孙妤回了两个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包，就很像高中语文老师的风格。
不过孙妤发的话就很可爱。
刚吃完晚饭，没等我给孙妤拨去视频电话，沫璃就给我来了一个微信电话，一接通就转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