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天桥上有个灰扑扑的小娃娃踏在栏杆上,手里捧着饭碗拿着筷子,突然间大放厥词,引得楼上楼下所有人引颈争看。
临天状元酒楼的顶楼第三层比较特殊,上面静悄悄的,侍卫林立规矩森严,其中有一雅间中待着名身份显赫的贵人,里面轻纱帐勾,云荷篆刻镂空屏风挡立,那贵人也听见了动静,便来到窗边,手持白扇施然推开了窗棂格。
此时街巷中颇为嘈杂,有一胆大的无名富人朝那天桥上喊:“小娃娃,你可知在京城中招摇撞骗会吃什么官司吗?”
无尤高昂着胸脯,傲然说:“招摇撞骗?那前方可是左丘蒙?”
无名富人撇过头,又转过来:“是啊,千真万确。”
“那我就不是招摇撞骗。”
无名富人噎住,见讨不到好便闭了嘴。
刚在临天状元酒楼前下了马车的左丘蒙,听到声音时眉间立蹙,隔空又好像有什么画面钻进了灵识中,正是那日南方天边异动时,他坐阵中无华念珠尽散,以及幸水师父的背影。
左丘蒙唤来一个侍童,很快那侍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天桥走去。
“看哪,这下有热闹瞧喽。”
“这也敢碰瓷。”
那侍童名为长星,他一路快步至天桥下,捧袖对礼恭敬道:“左丘君特意相邀阁下去府上一聚,他随后便来。”
看热闹的人听罢皆瞠目结舌,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了,连三楼上的那名贵人也浅浅一笑,声音爽朗。
无尤跳下栏杆,与那侍童说:“那不行,我不认识路,你叫他自己来接我,我还要吃饭呢。”
说着她竟真的端着饭碗坐下了,重新用起筷子在一众美味珍馐中挑夹,其一心一意的程度,真让旁人质疑起她的用意来。
这不纯粹捣乱的么,请都请不动。
长星脸上难堪,只好负手回去,原话对那左丘君奉上。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楼上楼下的人的目光追随着长星来回,他们各各争前钻缝,循着围观的队列而动,生怕错过哪一点细节。
临天状元酒楼前的那辆马车仍旧停在那,围观的人看见那身穿湖蓝色的左丘君,听了侍童的话后脸色不免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短叹,随后挑着拂尘,与那原先下来的带路人走进了临天楼。
酒楼内的客人多半站起身来,噤声不语,像倒在一起的花团簇拥至一处,睁眼瞧着左丘蒙步步稳健上了二楼。
这状元酒楼内文人书生颇多,楹联字画、山水屏风、多宝格随处可见,左丘蒙从那文雅遍布的旋梯而上,经过红梁柱,大垂帘,又径直穿过窗棂格门,再次走上旋梯去了三楼。
旁人翘首以盼,抱着勾阑尽向上瞧,只是没人敢上去。
左丘蒙随着带路的侍从来到贵人的门边,隔着格门说:“殿下,蒙特此来请罪。”
门内的贵人正是储君太子,他影影绰绰的身姿显现在隔扇门内,只听里头传来声音道:“你有何罪?”
“蒙临时有一要紧事,今日恐无法应约。”
“有何要紧事竟然比本宫的邀约还着急,准了。”
左丘蒙心中微宽,便道:“蒙告退。”
说罢他便步行施然要向二楼去,身后又听见太子在雅间内止不住的笑声,左丘蒙权当听不见,自我蒙蔽。
围在一二楼的人原本见左丘蒙已经上了三楼,便都以为师妹那事只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竟然没想到他又自旋梯下来了。
顷刻间,无数个脑袋削尖了都要往上面瞧。
来到二楼,左丘蒙那长指一动,朝那站在老远的小二挥了挥。
小二左右环顾一周,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随后轻手快脚地来到了左丘蒙的不远处站着,脸带笑容。
他看见眼前的贵人全身好像又围绕着一股仙气,只可远观。
左丘蒙道:“带我去天桥。”
“请随小的来。”
天桥?天桥?他们没听错吧?
那天桥上的独一位席桌,坐了三个人,三人中正有个小娃娃吃得正香,全然不知,她身后连接临天状元酒楼的那一头,来了个湖蓝色锦衣的青年人。
这奇异的景观连带着凤香馆的人再次群情激动,他们纷纷趴在窗门边,挤成一团,头戴簪花手持秀扇,衣袂连举摩肩擦踵,无一不想要看个来龙去脉。
他们只见那手持拂尘的左丘君低首走出了楼阁门,徐徐步至天桥上。
刘长英识趣啊,他缓缓挪出身子坐到了陵玄渐的旁边,让开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