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烧了起来,粉色的妖火再次出现了,它贪婪地蚕食着尸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直到它们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做完这一切,白烛无力地半跪身子,汗水从脸上滑落,汇在面具上,又滴在燃烧的尸体上。
她整个人几乎匍匐在火焰中,但这些火焰不会伤她一丝一毫,反而,她感到温暖。
这场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和血液了,她脸色很苍白,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战斗仍未停息,也不许她停息。
耳畔又传来怪物的嘶鸣声,又有一大波丧尸赶了过来。
尸潮像乌云一般,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它们丝毫不畏惧脚下的火焰,直到它们被焚烧殆尽,倒了下去,但紧接着身上又踩过同类的影子。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个还疯狂的怪物了,它们相互吸引、相互践踏、相互争夺,永不停歇,无尽尸潮!
白烛站了起来,举起薙刀砍死了第一个冲向她的丧尸。她感觉缓了许多,粉色的妖火帮她争取了许多宝贵的休息时间。
新一轮的战斗拉开帷幕,但与之前相比,白柱的速度慢了许多。于是,她尽量在布满妖火的领域中挥舞刀柄,确保火焰源源不息,帮助她进一步抵挡尸潮疯狂的进攻。
……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神色已经麻木,每一次的挥刀再也没有思考,而是身体的本能。要是一刀没砍死,她还会不断对挣扎中的怪物说抱歉,接着又补上致命的一击。
头发凌乱,大汗淋漓,白袍上沾满了发着恶臭、恶心的污渍。这么一看,她双手双脚还发着颤,萎靡地喘着大气,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在她的冰冷思维中,她好像个木偶,被夺去了心智,在砍杀的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中了邪似的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为什么要这样……”
她苦涩地哭了,眼里写满泪光。
其实她也很脆弱,禁不起这样的折磨,虽然说作为狐妖活了很久,但说到底还是个女孩,还是没能习惯这休无止境的杀戮。
看着刀刃上粘稠的黄色液体,发酸、发臭,她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摘下面具吐了出来。眼泪从脸上滑落,虚弱的面孔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凄美。
“唔……”她恶心地捂住嘴巴。
难受。难受极了,比活生生吃一条腐烂的死鱼还要难受。她扬起头,疯狂吸食着上方的空气,思绪杂乱。
真的不想呆下去了,真的不想呆下去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姐姐的身影,那同样削瘦的人影此刻却变得十分伟岸。她突然好想像儿时一样,受了一点委屈就钻进青雀的怀里打情骂俏,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不甘。
她从小就失去了双亲,姐姐的怀抱就是她温暖的港湾,哥哥屹立在那就是家族坚不可摧的城墙。
那段日子短暂而幸福,成为了她不可磨灭的珍贵记忆。后来的她需要自力更生。虎豹没有捕猎,爪子会不再锋利;狐鸦不会思考,头脑会不再敏锐。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其他家族的打压,一切都变了,姐姐变得冷血,鞭策她不断练习家族秘术;哥哥变得权谋,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姐姐与之前的冷血无情不同,她看到了姐姐温柔的脸颊。就像儿时一样,青雀摸着青衣的额头,轻声地说:“起来。”
起来……起来……起来……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没错,在她蹒跚学步,结果摔倒的时候;在她无法接下青雀的剑,被击飞的时候;在她差点给其他家族下跪,青木大声呵斥的时候……
每一次的“起来”情感都不相同,有鼓励、有焦虑、有责备……此刻,它们的情感由小溪汇成长江,涌入心灵之海,成为了贯穿青衣的唯一信念:
“起来!”
青衣靠着薙刀颤颤巍巍地起身,感觉身体发烫。一直以来束缚她的茧似乎破壳了,实力又达到了另一种境地。
看着数量不减的尸潮,她不再退缩,而是架好殊死搏斗的姿势。同时,她也变了,每一刀不再愚钝,而是干净利落,就像她姐姐一样。
不久,尸潮归于寂静。
她再次使用「焚炎」烧掉了那些尸体。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雷鸣声,一栋大楼的某处亮了起来。
她瞬间想起那个名字。
“夏安!?”
她飞奔过去,高高跃起,一下撞破玻璃,停在了走廊上。
在阴暗的角落,夏安虚弱地靠在墙上,左手捂着不断流血的右肩断臂处,暗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在他旁边倒着一具焦黑的尸体。
“青衣?”夏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青衣这才想起面具被自己扔了。自己脸上空无一物。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焦急蹲在夏安旁边,用自己的血在手掌心燃起火,按在夏安伤口处。
一瞬间,夏安几乎快痛死过去。
他看着少女焦急的脸,那双赤瞳夺人心魄。“青衣,给我一个痛快好吗,”夏安强撑着苦笑,“我肯定是要死的,活不了的。”
“闭嘴!”
青衣的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其实她也很清楚,夏安失血过多,已经活不了了。
夏安无言地望向黑夜。
“月真亮啊,”夏安看着那轮残月,不由感叹,“可惜没能达成约定……”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你闭嘴,你闭嘴……”青衣轻轻拍打着夏安的胸口,有种绝望的无力感。她趴在被鲜血浸湿的胸口嗫嚅,“给我活着啊,笨蛋,你还没加入我的社团呢……”
“抱歉啊,”夏安说,“我可能不能加入了……不、不要看着我……”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他不想青衣看着他死去。
歌?现在了,还要听歌?真是无可救药的超级大笨蛋!全世界最蠢的大笨蛋!
“拜托了……”他若有若无地说。
青衣抱紧了他,怕他逃走,就凭着记忆,轻轻吟起小时候常听姐姐唱的歌谣,声音颤抖轻柔,空灵清越,藏尽了少女心中无尽的悲伤。
夏安也抱住了她。弥留之际,他看到了那道白色身影,记起了月下散步的约定,“陈倩……学姐……”他喃喃。
歌未停,他的手却无声地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