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校长没听出什么不对。
“本案开审以来,社会上有诸多对大正中学的批评,指责你们的学校是监狱,指责你们良心泯灭。”
“但是,你们完全不在意,因为在你们眼中有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成绩的提高,家长的满意,更多的人走入名校,日本教育更上一层楼,你们是为了这种崇高的目标在工作。”
“律师,你在说什么!”渡边在原告席上小声叫古美门。
“原告请肃静。”法官说。
古美门没有回应渡边,倒是朝小黛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小黛很安心,她知道古美门在用自己的方法取得胜利。
校长越来越听不懂了,感觉古美门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自己说话。
敕使河原倒是坐定不动,他明白这个时候反对,稍有不慎,就是掉进聪明的猎物给自己准备的陷阱里,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陷阱在哪。
“出于这样的目的,你们违反了法。”
古美门话锋一转,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满足家长的期望,你们违反了法,为了培育更多高分成绩单,你们违反了法,为了让学生成为教学的看客,出于一切高尚的目的,你们违反了法。”
“焦虑的氛围,指标的要求,社会的声讨,在这样那样的条件下,你们违反了法。”
“说到底,法律是什么?法律是裁判权利和义务的工具,是发扬主权在民的工具,是制裁非法的工具,唯独不是给犯了法还理由多的人开罪的工具。”
“兴高采烈,伤心欲绝,骑虎难下,不管怎样的条件,在法典中都只有违法行为的概念,而没有春秋决狱的可能。”
“山中先生,法庭不需要理解你们的理想。但是,无论判决如何,请继续坚持育人的初心。”
“法官,我请求在判决书上破例以全体学子的名义加上对大正中学教育精神的嘉奖。”
“以上。”
敕使河原什么也没说,他在等待反击。
(态条恭三郎,证人讯问。)
“态条老师,”敕使河原问,“你和原告渡边同学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班主任。”
你最终还是站上证人席了,古美门暗自想。
“那么,对于他的诉求,你怎么看?”
“我认为,延迟行为——”
古美门和敕使河原都注视着他。
“是不合理的。”
古美门九分得意地笑了,差的那一分,来自于看不到猎人爷爷大吃一惊的样子,敕使河原的心情似乎不形于色,或者说,没有达到古美门期待的那种震惊程度。
“我认为孩子们需要暑假,需要一个休整自己的时间。我没有别的要说了。”
“被告代理人。”法官说。
“我没有问题了。”敕使河原明白了,古美门又一次用他的方式取得了胜利。
“原告代理人。”法官接着说。
“态条老师,我想渡边同学有话要说,请给他一个机会。”古美门说。
“同意。”
渡边站了起来,他面对态条的眼神里,既有感激,又充满感动。
“态条老师,我一定抓紧暑假的时间!”
态条像个父亲一样笑了,“说到要做到。”
虽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教你,这句话,态条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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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
“现在宣读判决。”
“主文,一,裁判国立大正中学立即落实原暑假安排。二……”
黛和古美门遥相对视,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在克制自己的笑意。
散庭以后,敕使河原走到古美门面前,伸出手,古美门也非常配合地起身和他握了手。
“古美门律师,真是精彩的陈词。”
“过誉。”
“由你来做我律师生涯收官之战的对手,是我的荣幸。”
“以后我就要专职从事赛艇了。”
“好运。”古美门难得欣赏一个人。
“那么,再会了!”敕使河原说罢,转身走出法庭。
“对了,古美门律师,你果然很像米克贾格尔。”
“荣幸之至。”
稍后,古美门也走出法庭侧门,真知子在门外等着他。
“该你了,皮诺可。”古美门淡淡说道。
“那律师您——”
“当然是回去了!看你的庭辩不如看蚂蚁跳舞。”
黛好像有些失落,但表情上还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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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事务所里,三木律师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泽地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为他捶腿揉肩。
“敕使河原那家伙,有点过于自信了吧,对吧,泽地?”三木眨巴眨巴眼睛,期望得到肯定。
三木本想向敕使河原提供帮助,结果被对方拒绝。
“没有三木律师出手,古美门律师又要得手了。”
“他活该。”
“对不起打扰了!”井手律师巧了三声门,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说可以你再进来,否则你敲门的意义是什么,大山?”
三木气急败坏地抄起抱枕砸过去。
“我是井手。”井手慌忙躲避。
“说,什么事?”
“证人改变证词,敕使河原律师,败诉了。”
“什么啊,意料之中。”
“看来能打倒古美门律师的,还是只有三木律师您。”泽地轻轻握住三木的手。
“看来是这样了。”
两个人一直如此,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但是我很好奇。”泽地说,“态条先生一开始不愿作证,后来答应作证,又临场变卦。”
“是个滑头鬼吧,”三木满不在意。
“可我听说他是个老实人。”
“老实的滑头鬼!”井手接了一句。
“你不要随便插话啊喂!安永!”
“我是井手,”井手委屈巴巴,“一天之内居然发生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