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庭的问话一出口，李岩猛然才反应过来了。自己之前想的一系列暴打小混混的构思，看来都是会错了意。余正洋是在自己的干涉下，才从劫道事件中脱身，如果卫庭是余正洋的发小，那么对自己按理来说是不会有恶意的。

李岩顿时失去了兴趣，他兴致缺缺地嗯啊了两声，算是承认了下来。

卫庭倒也没有在意对方的敷衍态度，而是装出一副很是江湖的作派，大气道：“既然是老余的朋友，那就是我卫庭的朋友，以后你就算是我们罩着的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洪兴’能帮上忙的地方，皱一下眉头也不算好汉！”

听到这段古今结合的发言，李岩连翻一下眼皮的兴趣都欠奉。

我有什么麻烦？你们帮我去把天穹干掉好不好……还“洪兴”，电影看多了吧，我堂堂“极光会”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小孩子能保护好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我们老大说话向来算话！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一道公鸭嗓子响了起来，正是站在卫庭后面的另外一个混混，脑袋上的头发染得一半红一半绿，加上他脸色苍白，又长了不少青春痘，乍一看像是个威武的红宝石金刚鹦鹉。

李岩被“金刚鹦鹉”一嗓子喊得稍稍来了些兴致。卫庭即便是六年级，算得上踏在了半步初中的门槛上，但严格来说还是个小学生，怎么会有小混混认他做老大的？

抬眼细细打量，卫庭背后跟着的四五个小混混，仔细辨认，可以发现也不过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脸上的青春痘、嘴唇上细细的绒毛，都显示着对方躁动热血的年纪。

再细细打量一番，李岩忽然有点想笑。这群孩子与其说是游离在真正黑社会和无业游民之间的混混，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帮派文化的扮演者罢了。

项链混混脖子上的项链，还能看到明显的压合线痕迹，有些地方银亮的颜色褪了去，露出了黑乎乎的底色，那明显是一根塑料的仿制品。

光头混混脖子上有一个创意十足的纹身，仔细观察，边缘毛糙，填色不全，部分色块还有圆珠笔划过的痕迹。那是一块用圆珠笔自行绘制的“艺术创作”。

金刚鹦鹉的耳朵上挂着一副耳环，如果说是金属圆环，还可以说是比较新潮，可惜上面那颗塑料质感十足的紫色宝石，足有拇指那么大，平添了几分妩媚。看来是偷了家里人带出来的。

其他几人身上的行头也是多有错漏，与其说他们是群混混，不如说他们是群在扮演混混的coser。

也许他们都是互相认识的？不过是在陪着卫庭玩些过家家的游戏罢了。李岩心里随意猜测着。

李岩叹了口气：“好吧，那以后就麻烦你们了。”他不想再陪一群半大小子扮家家酒，自己还有正事要忙，没空继续耽搁下去。

随口答应了一声，李岩打算转身就走，卫庭却是有些不高兴了起来。

“等一下，你好像有些看不起我们啊。”卫庭磨着牙齿说道。

他身后的几个小混混立刻围了上来。

即便李岩身高比较超标，但他此刻又没有穿戴骨甲，并没有达到非人类的两米多高。仅仅一米六的身高，在这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面前，并不能算太过突出，这一被围住，竟然有些不太好硬冲出去。

李岩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你们一群小兔崽子，老子不跟你们计较，竟然还跟我玩硬的？

李岩一直习惯性地抱着成年人的视角来看待周遭，此刻倒是忽略了自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学生而已。

“这样吧，看你也不服气。我听老余说，你挺能打的，咱们找个地方过两招，也省得你这么看不起我。”卫庭的声音倒是没有太多的气愤，反而显得有些老神在在。

李岩回过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卫庭。比自己矮半个头，打扮再怎么张扬，表情再怎么装得世故老成，眼神中那股属于少年的自负是遮掩不住的。

“行吧，周围我不熟，你说去哪里吧。”李岩有点好笑，这场过家家看来是要陪着对面演到底了。

不过他心里忽然有点奇怪，怎么自己中年的苍老灵魂，面对一个小孩子的挑衅，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只是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他忘在了脑后，反而跟着一众少年人，往着街角小巷拐了过去。

在巷子里东拐西拐，走了几步后，众人来到了一处被周围平房矮楼围绕起来的空地。

空地上用粉笔画着“跳房子”的图案，还有几乎褪尽的、油漆涂抹出来的排球场地标线。场地周围堆着破烂的木箱、纸箱，还有乱七八糟的破烂木板，以及其他几乎分辨不出样子的杂物。

这里在几年前，好像是附近一处厂子的员工活动场地，只是随着厂子的败落，这里也变成了居民们堆放杂物的地方。

到了空地，李岩就站在了原处，看着卫庭往前走了几步，和自己拉开了六七米的距离。

跟在卫庭后面的那几个小混混则左右散了开去，在场地的边缘或蹲或站，好整以暇地看着场地中遥遥相对的二人。

“行了，动作快点吧，我等下还有事。”李岩有些不耐烦地说。话语中的烦躁语气强烈到让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但很快李岩就将这份疑惑抛开，打算看看卫庭有什么底气，敢和自己叫板。

卫庭笑嘻嘻地将腰间系着的校服解开，随手扔到了一旁地上。他朝着李岩说：“急什么，等下别怪我下手太重哈，毕竟你帮过老余，我也不会太用力。”

蹲在场地边观战的“金刚鹦鹉”笑嘻嘻地小声说：“这小子要倒霉了，老大每次这么说，下手都可重了。”

项链混混则是朝一旁吐了口吐沫：“老大痛扁混混的场面，每次看起来都让人大开眼界，希望这小孩能挺久一点——我看他体格子挺壮实的。”

光头混混给项链混混脑后勺来了一巴掌，粗声粗气说道：“什么痛扁混混，就好像你我没被打过似的。那么多屁话呢？老老实实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