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三奶与三子妈是二代表姊妹,三子妈嫁给三子爷就是三奶牵线搭桥的。她俩是“反亲”,即姊妹俩嫁给叔侄俩。好在三子爷与三爹血缘较远,早已出了五服。孩子们按李庄的辈分称呼,她们嫁过来的则按她们原有身份相互称呼,也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三奶家就在三子家隔壁。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是近亲加近邻。占着这层亲戚关系,三子妈与三奶的关系很好,情同亲姊妹。
日子虽然艰辛,食材也很低端且品种廖廖,但三奶家的饭食花样多,与三子家不一样。三奶总能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想尽办法改变一下花样,改善一下口味,改进一下伙食,刺激一下家人的味蕾,给家人一点惊喜,给艰难生活添加点佐料。比如,自家种几棵南瓜,用南瓜刨丝作馅包饺子;敦促闲暇的三爹下河捞点鱼烧吃,碾点玉米采子当作大米做成干饭。
三奶家每有伙食改善,或换了一种饭菜样式,都会盛一碗给三子家,让孩子们尝尝。三奶做的饭食味道鲜美,香味扑鼻。例如烧鱼,尽管可能还没做好,但是只要开始烹炸,三子在自家就能闻到来自隔壁的鱼香,甚至能够凭借闻到的气味辨别出是长鱼还是泥鳅、鲫鱼或死黄皮。
三奶还会做酱,黄豆酱、面酱、麦麸酱都会做。有了酱,就能酱茄子、酱豆角、酱黄瓜,这些都成了佐餐的上佳小菜。淋上酱,过年时做的热豆腐吃起来顿时就感觉有了灵魂,其鲜美度与白豆腐就有了天壤之别。
三奶做的酱菜是三子人生第一次吃到的酱菜。做酱菜不能着急,得酱透。经过酱和时间的作用之后茄子黄瓜等新鲜蔬菜便会褪去叶绿素,变成墨绿色,就可以吃了。酱茄子,软绵劲道,有嚼劲,爽口。更重要的是,茄库茄把酱了之后外面那层皮能吃,里面的芯子在去除中间的硬纤维夹层后也可以吃,这些都有特别的口感,茄芯爽脆,库皮耐嚼。就因为这,三子养成吃茄子茄库一定要一起做了吃掉的习惯。同样三奶做的酱长豆角也很有特色,吃起来很脆,一咬就断一嚼就碎,口无余渣。
做酱有个环节是发酵,发酵就是可控的腐烂,腐烂就会发出臭味,特别是含有丰富蛋白质的黄豆酱制作气味更盛,所以黄豆酱又有臭豆酱的叫法。发酵完毕还要把酱料拿到太阳底下暴晒。完成暴晒之后还要下缸,下缸之后还要暴晒一段时间方可食用。只要闻到那独特的气味,三子就知道,三奶家的豆酱快做好能吃了。苍蝇是逐臭动物,在酱复杂长久制作过程中的某些环节少不了它们的光顾,一不留神,酱中就会留下它们的后代。这一点一直为三子妈所诟病,她认为那东西很脏,咕咕涌涌的,想着都恶心。三子妈不会做酱,她也不做酱,她也不吃。
闻起来香,吃起来爽,并不代表肠胃就能消受。南瓜丝饺子,三子最多只能吃上两三个,就会消化不良,腹胀如小鼓,直到窜稀拉完;玉米采子干饭,三子吃了用不了几分钟,就会烧心烧得像似被架到火上燎烤,蹲在角落捂着肚子直淌口水,甚至要等呕吐出来才能作罢。这大概也是三子家饭食花样比较少的原因和结果,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饭菜花样少,导致三子等肠胃不适应;另一方面可能因为孩子们肠胃不适应,三子妈也就没有把饭菜做得那么复杂,互为因果。
周六三子从县城学校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等了几分钟,才见到疲惫的母亲从河边淘洗青菜和山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