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会儿，又是吴副部长开口，他没有再问周怀书，而是转头问林部长：“部长你什么意思呢？”

林部长似乎早在等着他这一问，听他问起来，笑了笑，用平静如水的声音说：

“今天，咱们敞开心扉，有什么说什么，我先敞开心扉说吧……”

他停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话，说的却不是周主任做实验点这件事，而是说的他自己：

“实话实说吧，你们心里其实也知道，我自己也知道，我跟你们其实不一下，虽然我跟你们都是这个教委的领导，但是，我跟你们真的不一样……你们的目的是教育，我的目的是做官，你们几乎这一辈子都在研究教育问题，我呢……我这一辈子啊，大半时间都在研究怎么处理人事关系——说不好听的，就是研究怎么当官！”

“我不是在自我批评，也不是在妄自菲薄，研究怎么当官，虽然听着不好听，怎么协调人事关系，这些事或许没有你们研究的问题——怎么教育学生，更重要，但是，我觉得我比你们对部里的贡献更大，没有我协调人事关系，在内，咱们内部人与人的关系未必能像现在这么亲密团结，对外，没有我协调关系，中央和各部大概不会这么什么事都先给咱们方便——当然，在半原因是咱们做出了成绩，但这里面总有一小半是我的功劳吧！”

“我不是在这儿夸自己的功劳啊，但是，我确实觉得我自己做的挺好，咱们看看其他部委其他单位，那个单位人与人之间没有矛盾，咱们教委没那么多个人的矛盾，人与人之间向来亲密团结，当然，要论最亲密团结的是军委，但是他们对外面就不会做人了，那个部委提起他们那群钢铁直棍子都要皱眉的……所以，要论协调人事，做官的综合水平，各部委中，我肯定在最前排！”

说到这儿里，他突然失笑了一声，说：“好了，不夸我自己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坦诚的夸过我自己，现在夸起来就有点收不住了！”

“好了，回归正题，我的意思呢，我是想说，一直以来，我跟你们的目的都不一样，你们是研究教育，我的目的是做官，但是现在呢，我已经是部长了，我的这个年龄，我的精力，决定了我已经没法再往上升了，所以说，你们还能研究你们的教育，还能有你们的追求，我呢，我的目的已经到顶了，没有什么可研究，也似乎没什么可追求的了！”

“但是，人总要追求些什么，不然不活个什么劲儿呢……”

“所以，我现在就追求两点……往高了说，想要青史留名，留个好名声，让后人记着我……我知道这不容易……所以，还有一个比较容易的追求——问心无愧！”

“现在呢，周老把这件事放在我面前……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事儿，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个人来说，不是部里，是对于我个人的私心来说，都是应该我去做的，做好了，做成功了，我青史留名！做不好，做失败了，我也问心无愧！”

“周老刚才的意思，如果这个试验失败了，他一个人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平息不了人民心里的怨气，所以，我想，我跟他一起去坐牢，大概能够平息人民心里的怨气吧！”

“当然，这只是大概，或许也平息不了！我们两个人的份量，终究还是不太够……”他停了一下，怕在坐的其他人听不明白，又接着解释道：“如果这件事失败了，或许并不是平山县的家长们对我们有怨气……如果只是平山县的家长们的怨气，我林部长和周主任去坐牢，应该能够平息他们心里的怨气！”

“但是，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对教育做改革，是关系我们下一代所有人的事……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向前行驶的这个重量这个力度，是无比巨大的，我们政府力所能及的事，只是保证这个庞然大物的平衡，一但有一点小小的倾斜，我们都无法估量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我们无法估量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跟周老两个人的份量或许够重，或许还是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