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缃宜的晚饭通常是在教室吃点面包或是提前买好的小笼包肉夹馍和豆浆之类的。
顶楼的这两个班很多人都这样,走廊另一头的博智班里甚至能有一半人。
林缃宜一边吃饭一遍狂填那一小摞“偏科生辅导小卷”,全都是些公式什么的,林缃宜不至于公式都记不住,填得还算顺利,很快写了两张。
徐楷刚去接了热水,回来就看见了他同桌漫不经心飞快写题的样子。
林缃宜真的是挺帅的,其实也不是帅,好像得用漂亮来形容,眼睛总是水汪汪的,脸长得白白净净,笑起来真是挺和善的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校服是深蓝色的,又比较宽松的原因,林缃宜不笑的时候,徐楷感觉他身上有一种疏离感,还有一点……伤心?
徐楷走过去,问道:“小林哥,你怎么了?”
林缃宜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没抬眼。
“感觉你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是不太高兴,就是,嗯……感觉你挺难过的?”徐楷尽力描述。
“啊?”林缃宜整张脸都在诉说疑惑,他顿了顿,然后弯出一个极具欺骗性的笑来,把周身的易碎冲淡了大半,“那可能是数学太磨人了,给我磨出了苦相。”说着继续填卷。
“哦,是这样么……”徐楷看着那个笑,开始怀疑自己“可能因为我这两天在看《红楼梦》的解析……”。
“你要茶么?”林缃宜笑着开口。
见徐楷有一点愣神,林缃宜偏了偏笔,笔尾在保温杯侧轻轻敲了一下,解释道:“我看你接了热水。”
徐楷才反应过来,想起来这个养生同桌有茶,应了两句“好”。
没等林缃宜从桌箱找出茶叶,浩子就来了。
李浩站在后门,挥手叫林缃宜出去。
一个精致的小茶叶罐被放在桌子上了,林风致叫徐楷自己拿,说罢便出去来。
徐楷看着那个青瓷茶叶罐,感觉心跳有点快,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这个茶叶罐他都见了这么多次了……
门外的李浩可能也没想到刘萍的效率如此之高,英语老师答应的快,主任也很快就答应了,那个叫邵瑜的小同学也答应了。
真是三面开朗啊……
李浩还挺有自信的,开口:“缃宜啊,那什么,六班的刘老师跟我商量了一下,想让你和六班那个邵瑜同学相互补习一下,也算复习。”
“你俩都偏科偏得大,还正好能互补,全年级找不出来第二对了。再一个,你们是同龄人,我觉得你对同龄人的讲题接受度应该相对来说更高一点,有个人在,你也能学进去一点不是?”
林缃宜并不罕见地沉默了,任由李浩说了一长串。
“我寻思你们这样互帮互助也不会不好意思,又不是单方面的,也更好接受不是么?”
李浩语气渐渐硬了一些:“我也不指望你们放学放假回家还能学,就在学校学学就行了,晚饭不是半个小时么,你们随便找个空教室,反正你本来教室就在顶楼,那个同学都愿意了,你有啥不愿意的?”
林缃宜几度张嘴,他真的不想找个同学来教他数学,不为别的,他就怕别人嘲他傻,但是这个人……他好像也可以嘲?
李浩没有给林缃宜拒绝地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就这么说定了啊,先弄一个月的,看看效果,你要实在不愿意等下个月再说吧。”
林缃宜抬了抬眼皮,墨色的虹膜上盈着水光,内里是一如往常的淡漠,终于问出了今天晚上对着李浩的第一句话:“他是偏哪科?”
“英语和你那数学有一拼,语文也不太行。”李浩说。
和他差不多么?他其实还挺想看看数学一百四英语五六十分的人长什么样子,应该长得挺爱国的……
林缃宜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反正就一个月,他说:“那老师,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李浩喜笑颜开:“那好,你们可得好好补,别老想着玩。”
林缃宜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笑容浅浅。
林缃宜回到位上,刚想再写两笔,听力就响了。
于是林缃宜把没吃完的包子一放,一边听听力一边填那些公式和基础知识。
晚自习很少讲新课,一般是讲题,文科会有很多拓展,林缃宜脑子也快,对重点的识别都很精。听到觉得有用的就会记上两笔。
重点班在不做题的晚自习上,已经把上课写别的科作业这件事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林缃宜四节晚自习结束,听课做笔记之余,那一摞小卷已经基本写完了。
反正难度也不高,遇到不会的林缃宜会选择性磕几分钟,遇到很难算又不太重要的数直接就画圈代替了。
他不打算直接这么交,只是课上要是仔细思考仔细想就听不太进去课上老师讲的课了。他能分得清孰轻孰重,不去干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九点半的放学铃一打,教室一下子就空了。
徐楷本来想等林缃宜一起走,但是被林缃宜婉拒了,就也走了。
高一高二晚自习放学了就没有作业了,林缃宜抽出第二天早自习的任务写了几题,等到楼下声音不那么大了才走。
他不想跟人挤着走,这时候的楼道很吵很吵,只想要安静一点。
夜色正浓,满载学生的校车陆续往外开。
林缃宜弯腰进了车里,驾驶座上坐的是家里用了很多年的老司机,很了解他的性格了,找了几句话就没再说了,安静地开进了富人区,停在了一座独栋的三层式的花园洋楼前。
林缃宜和司机说了再见就进去了,别墅里灯还亮着几盏。
“回来了。”在客厅看电视的顾悠听见开门的声音,踩着拖鞋过去。
顾悠是传统的中式美人的长相,虽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但保养地很好,长发乌黑,一如往常地用一支短簪盘在脑后。
林缃宜低着头换鞋,“嗯”了一声。
顾悠去厨房拿了一晚一看就是刚热好地汤,放在餐桌上。
“小缃你快过来,这是补脑的。”顾悠拉开椅子,看向林缃宜。
林缃宜不喜欢这个汤,觉得顾悠每天煎这些药汤没有必要。
但每次他这么说,顾悠总会拿他的数学成绩说话,他现在很难说更讨厌数学还是更讨厌喝汤,就是不想动脑子。
最后林缃宜还是走流程一般喝了。
顾悠又问:“昨天睡得怎么样?做梦了没有?”
“睡得很好,没做梦。”林缃宜扯谎扯得驾车熟路。
顾悠显然不信,把扒好的药片推给林缃宜,小心翼翼地说:“还是把药吃了吧,中程药中间断了就没效果了。”
每天都是这样,走流程般地问候和吃药,不管林缃宜回答什么,最后都一定会被要求吃药。如果拒绝,顾悠就会这样小心又弯弯绕绕地说他不正常,让他吃药。
他知道顾悠是真的担心,他的妈妈是真的觉得自己脑子和心理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