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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轩辕台

残红醉故乡,缠绵故乡心

相识常欣慰,相知无时离。

阴暗的地牢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着,为首之人乃是牢中狱卒,而他身后那一位却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

狱卒

就是这里,你只有半盏茶的时间,要说什么赶快说。

黑衣人

有劳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又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入狱卒手中。大概是收了好处,狱卒打开牢门时,嘴上忍不住提醒着。

狱卒

劝你莫要耽搁,有什么要说的,说完了赶紧离开,也别想耍什么小心思,否则被上面那位知道了,就是连你也要被

黑衣人

多谢提醒

牢门缓缓打开,一阵腐朽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黑衣人的目光很快落在墙角边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上。那人呼吸微弱,毫无生气,偶尔颤抖着双肩发出压抑的咳嗽声,仿佛并未发现有人走近。

黑衣人

先生

……

狱卒离去后,黑衣人摘下兜帽,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待看清那人的情形后,不由握紧了双拳。

黑衣人

他们竟敢如此伤害先生

……可恶!

尹子墨:是……珩儿?

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咳咳……

尹子墨的话还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正如风中残烛,不知几时便要熄灭,。

凤珩

学生是来带先生离开的。先生披上这件斗篷,我们出去再说。

尹子墨

咳咳

……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但此处戒备森严,你带我离开必然会被发现,我不能因此拖累你。

凤珩

可是,先生

……

尹子墨

自能化形后,你虽一直跟在我身边,却并无多少人见过你。

且速速离去切勿向人提起曾来过这里,也莫要让人知道你曾是我的学生,平白惹来杀身之祸。

凤珩

三日后先生便要于西市问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被害。先生,请随我离开罢!

眼看时间已经不多,凤珩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尹子墨:奸人夺权,朝局动荡,王室更是面临倾覆之险,我一旦随你离去,叛军更有滥杀的理由,届时将酿成更多悲剧,那许多暗中隐忍谋划以图匡复之人的努力便要付诸东流。

尹子墨缓了口气,苍白的面容流露出一种坚毅决然之色,双目中也渐渐跃起一簇灼热而执着的光芒。

尹子墨:身为一国之相,危难之际更应挺身而出,若能以此残躯为同道众人争得片刻转圜之机,便是死也无憾。

凤珩:我本是一对凤鸟佩所化,因先生点化方能通灵智修炼成人,我的灵力虽然微弱,但化作先生的模样遮掩几日还是可以,就让我替先生受刑,先生趁机离开,隐姓埋名

...

尹子墨:休要胡言,咳咳咳……就算救我出去,我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而你身份特殊,却是吾门中希望,或可指望你,协助公主……咳咳咳

....

凤珩

先生!

……

尹子墨:无碍,不必担心。

掩唇压下咳嗽,尹子墨强拒绝了凤珩的搀扶,强撑着端坐起身体,神情肃穆,一时之间,仿佛又变成了昔日一人之下,受人敬仰的一朝丞相。

尹子墨:你既有能力来此,为师确有一事相托,望你万不可叫为师失望。

隐隐听出尹子墨话语中的诀别之意,凤珩强压下心中的悲痛,肃容跪下,静静等待。

尹子墨:玉依公主是王族唯一的血脉,望你能带公主逃往邻国,悉心教导,以图来日复国。

礼启十二年,国内,大雪。

一名少女踮起脚尖,将一件斗篷披在立于亭中的白衣男子身上,面含关切之色。

玉依公主:老师,天气寒凉,您身体不好,为何又出来了?

凤珩:无妨。

凤珩淡淡回应,却未曾推却玉依的好意。

玉依见状,心下微暖,与男子并肩而立,一起看向山下苍茫雪景。

玉依公主

似乎每年到了今日,老师都变得异常沉默,每次也都会这般上山,静静待到晚上。

见白衣男子依旧沉默,却无不满之色,玉依终于问出了在心中困扰多年的疑惑。

玉依公主

今日……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凤珩:故人忌日。凤珩看向远方,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又有几分怀念。

凤珩

先生平素爱雪,品行也如雪一般高洁,先生忌日,臣无法前往先生墓前凭吊,但是望着这无暇雪色,也如先生近在身边了。

玉依公主:老师口中的这位

“先生”,是丞相子墨大人么?

我竟一直不知今日是子墨大人的忌日。

凤珩:是臣未告知公主。

玉依公主:就算老师未曾告诉我,我也该知道的。为了救我,子墨大人才会牺牲。

以后每一年子墨大人的忌日,我都与老师一同祭奠,以告慰大人在天之灵。

凤珩:只盼公主将来能够驱逐反贼,恢复正统,不辜负先生的一片苦心。

玉依公主:我会努力,不辜负老师、不辜负子墨大人的期望。

凤珩:如此便好。

凤珩点点头,面露欣慰之色。两人又并肩看了一会儿雪,凤珩却因身体虚弱,咳疾复发。

玉依公主:天色已晚,再暗一些山路便不好走了,老师,我们回去吧。

凤珩:嗯。

玉依动作自然地上前搀扶住凤珩,眼角余光却落在凤珩收起的手帕上。那素色丝帕之上,点点殷红血迹尤为刺目,玉依不动声色地转过脸,目光却更是幽深几分。

凤珩:下次不必再这般寻大夫为臣医治,臣的身体如何,臣自有分寸。如今正值紧要关头,公主需多注意国内动向,确保万无一失,不该浪费心思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

玉依公主:老师教训的是,是玉依关心则乱,不过老师对我来说是最为亲近之人,老师的事又怎会无意义呢?

确定老师身体无恙,玉依才能放心部署一切。

凤珩:臣知公主担心臣,但臣确实无事,公主夺回王位之前,臣都不会有事。

玉依微微一怔,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捏紧,面上却是挤出一抹笑容。

玉依公主:玉依明白,玉依绝不叫老师失望。

只是还需老师在身边时刻警醒提点,不叫玉依行为有偏。

凤珩:公主心性纯正仁善,又经历诸多坎坷,就算没有臣在身边,依然会成为一代明君。

说到此处,凤珩清冷的声音不知不觉染上一丝温柔,面露欣慰之色。这番表情变化落在玉依眼中,玉依心中既觉温暖,又觉酸楚。

当年凤珩白衣浴血带她杀出重围,逃往礼国,其中诸多凶险不可尽言,又有这十年的朝夕相处,悉心教导,在她心中早已将凤珩看作重于一切的存在

……

玉依公主

今日老师便好好休息罢,其他事交给玉依便可。

凤珩

嗯,你去罢。

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却见凤珩疲惫地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玉依眸色暗沉,心中又有一番打算。

玉依公主:医仙,方才看了之后,老师的情况如何?

方医仙:老夫行医多年,像凤先生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玉依公主:老师他……到底怎么了?

方医仙:实不相瞒,凤先生的身体已呈油尽灯枯之状,而五脏六腑也已枯竭,若再不好生调养,怕是时日无多

.....

玉依公主:怎么可能……老师分明还年轻,为何会这样?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方医仙:老夫也希望是看错了,可老夫反复确认,的确如此。

……凤先生思虑过重,早年又受过重伤,身体本就不如常人,兴许便是如此。

只是可惜了,凤先生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物,实不该遭此命运…

听了大夫所言,玉依脑中一时空白,手脚冰冷,宛如跌入冰窖。

玉依公主:不知医仙可有医治之法?

方医仙:这……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但天下之大,总有能医治凤先生的高人,老夫先开些药方,为凤先生好生调养身体,切忌不可再操劳。

玉依公主:那就有劳医仙了。

数日后

凤珩

公主这些日子很清闲吗

?

为何总是围绕在臣身边

?

玉依公主

因为玉依这段时日学习遇到瓶颈,有许多问题想请教老师。

凤珩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玉依公主

(

内心

)-

我本是为了盯着老师,不叫他再劳累,随意说的借口罢了,没想到却真的信了……老师会不会太轻信于我了

?

(

内心

)

不过……老师既然如此信任我,是不是我说什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

(

内心

)

话又说回来,老师会不会也同样轻信他人

?

毕竟老师性格温和,待人真诚,我要保护好老师,不叫他被人所骗才是。

凤珩

公主?

凤珩抬头看向正在发呆的玉依,露出疑惑之色。

玉依公主

咳、抱歉。玉依方才将所有问题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欲寻最重要的几个询问,余下的玉依想再钻研钻研。

凤珩

不错,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靠他人给予答案,却不如自己探索来得深刻。

玉依公主

(

内心

)

老师果然太单纯好骗了

:

然而有些晦涩难懂之处,闷头钻研,很容易钻牛角尖,必要之时,亦可请教他人。

(

内心

)

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不过……老师凡事都想这么多,也难怪……我不能再叫老师如此费心。

玉依明白,眼下便有几个问题请教老师,也想与老师探讨一番,好生巩固。

见玉依如此好学,凤珩露出满意之色,目光也更柔和几分。

凤珩

公主便说于为师看看。

时光如流水,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又是一年过去。

玉依公主

老师,您又到这么晚还未休息。

凤珩

臣欲检查计划有无缺漏,看完了便休息。倒是公主,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

玉依公主

我若睡了,老师一定又要通宵看这些东西。

老师这一年来身体状况愈来愈差,实在不应再这般操劳下去。

凤珩

隐忍筹备多年,终于等来复国之日,需仔细确认,以保万无一失。

玉依公主

这些交给我就可以,还是老师信不过我的能力

?

凤珩

公主早已青出于蓝,臣自然没什么不放心,只是想再亲自确认一遍罢了。

玉依公主

老师,你

……

看着再次专心投入卷宗中的凤珩,玉依终是压下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无奈地妥协。

玉依公主

既然老师执意要看,玉依便陪老师一起吧。

半月之后,为确保行动无误,凤珩召来玉依与众心腹,将复国计划最后确认了一遍。

凤珩

.

殷都城内将有人与我们接应,攻破城门后,大军直捣皇宫,诛杀反贼司空子。

玉依公主

既有人接应,当在日出之前攻城为上。但大军前行,总会引起注意,为免打草惊蛇,需想办法遮掩。

玉依思索片刻,指尖点在地图某一位置。

玉依公主

此处山林茂密,人烟罕至,我们以一部分兵马为掩护,攻打正门,而主要兵力从此处绕行攻打侧门,必能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时间不早,三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老师早点休息吧。

隐忍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众人心中皆是激奋不已,又讨论许多细节之处,才逐渐散去。

玉依公主

众人若无异议,便回去自行准备,三日后兵分两路攻城,势必诛杀反贼,复我山河

凤珩

如此声东击西之计,确实不错,不过此处山路较多,崎岖难行,需提前出发。

凤珩

………嗯

见凤珩起身欲收拾桌上的地图及资料,玉依先一步抢了过来。

玉依公主

这些我来收拾就好,老师你

..

转头瞧见凤珩撑着桌子,面色很是苍白虚弱,玉依心中一紧,隐隐有些不安,急忙走上前,将人扶住。

玉依公主

老师你没事吧,可是哪里不适

?

我先扶你坐下。

凤珩

……

凤珩摇了摇头,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玉依公主

老师!老师!

昏暗的房间内,凤珩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玉依寸步不离守在床前,双眼布满血丝,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床上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凤珩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玉依公主

老师,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

可有哪里不适

?

面对玉依关切的表情和一连串的问题,凤珩先是一怔,随即皱起眉。

凤珩

臣昏迷了多久?

玉依公主

已经两天了

……

凤珩

两天

?

明日便是攻城之日,时间紧迫,公主为何还在此处耽搁

?

玉依公主

老师忽然晕倒,一直昏迷不醒,玉依实在担心。老师,你的身体明明难以支撑,为何要瞒着我

玉依公主

老师忽然晕倒,一直昏迷不醒,玉依实在担心。老师,你的身体明明难以支撑,为何要瞒着我

?

玉依公主

老师忽然晕倒,一直昏迷不醒,玉依实在担心。老师,你的身体明明难以支撑,为何要瞒着我

?

凤珩

(

眉头皱得更紧

)

公主当以大局为重,臣身体如何无关紧要,需点清兵马,做好最后的

...

玉依公主

没有任何事比老师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玉依所行所为,皆是为了达成老师的期许,不叫老师失望。

提心吊胆多日,但见凤珩醒来,却毫不关心自身状况,仍要强撑。玉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那股怒火。

玉依公主

若无老师,一切对玉依而言都毫无意义,哪怕是王位也好,复国也好,若是以老师的性命为代价换来,玉依宁可不要

!

终于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说了出来,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玉依抬眸看向凤珩,看之下,却是惊住了。

凤珩一把掌打在玉衣脸上

玉依公主

老师

玉依捂着半边发烫的脸颊,愣愣地看着呼吸急促、目光微冷的凤珩,一时有些呆住了。

凤珩向来温和,便是生气责备时语气也不曾重过,更不曾动手打过她

……

凤珩你可知,为了复国之事,有多少人牺牲,而那逆臣贼子,暴虐残忍,又让多少无辜百姓处于地狱火海,你

……咳咳…

..

仿佛气到极致,凤珩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面色更加苍白。玉依这时才忽然惊醒,连忙上前搀扶住凤珩,却被推开。

玉依公主

老师昏迷的这几日,玉依虽一直在照顾老师,却也未曾耽误任何要紧之事,更是早已清点好兵马,令众人做好准备,明日便可出发。

唯恐再激怒凤珩,玉依将这几日的种种计划部署、就连细节处也--与凤珩说明,凤珩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玉依公主

老师,玉依知错,玉依不该意气用事说出那种话来。

可是

……玉依也想让老师知道,老师是玉依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玉依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玉依不愿……也不能失去老师

.....

迎上少女恳切又坚定的目光,凤珩隐隐察觉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却不愿深究,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凤珩

公主放心,臣的确无事。臣答应公主,在公主不需要臣之前,臣也绝不会离开公主。

殷都

方经过一场大战,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满目疮痍,城中的百姓,早已被迁移至安全之处。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部分士兵正在清理战场。

玉依公主:这一场战祸之下,受苦的还是殷都的百姓,不知又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凤珩:只要公主心系百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殷都便能重拾往日的繁华。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士兵骑马而来,在两人前方下马行礼。

士兵

启禀公主,司空子已投降,正在皇宫外恭候,是否前往进行受降仪式

?

玉依与凤珩对视一眼,向那名士兵点了点头。

凤珩

臣与公主同去。

玉依公主

好!

一行人很快到了皇宫,降军已在城门外恭候多时,玉依一眼便看到当初害自己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便是当初年纪幼小,尚不能记事,此时仇人近在眼前,也不由得心绪激荡、满腔恨意。

忽然间,手被人握住轻轻捏了一下,玉依一怔,转脸看向身旁。凤珩表情淡淡,轻轻摇了摇头。

凤珩

小心埋伏,切勿冲动!

玉依公主

是,玉依明白!

果然如凤珩所言,对方表面投降,实则已暗中布下埋伏。

玉依公主

哼,早知司空子阴险狡诈,不会轻易投降,不过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反抗者,杀无赦

!

得司空子人头者,重重有赏

!

玉依一声令下,两军杀在一处,场面一时混乱。

忽然之间,一支暗箭疾射而出,撕裂空气,直飞向玉依。

凤珩

公主!!

正与敌人厮杀的玉依听到风声,想躲闪却已来不及,危急之间,一道白色身影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

接住从马上跌落的凤珩,玉依双目之中的血色逐渐褪去,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恐惧袭上心头。

玉依公主

老师!!

殷都,皇宫内,一众内侍、宫女皆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而那正在床前诊治的太医也是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玉依公主

老师的情况如何?

太医

……启禀公主……凤珩大人他……他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