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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道:“你既无文书,也无印信,衣着寒酸,像是流民。我信不得你!”

秦五羊道:“大兵压境,其攻也疾,关内火起,是有内乱。将军缘何如此犹豫,竟怕一个白丁?衣衫落拓,只为路上方便。军机大事,岂能贻误,阖军将士生死,皆系将军之手,还请速做决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周然沉思半晌,终于下令缒二人上关。

看着带季萧上关,一脸呆傻之气的秦五羊,周然心中懊悔不迭。揖也不做一个,倨傲而立道:“先生何以教我?”

周然那个气啊,闻听扦关有难,星夜前来?你见过谁带个娘们来救难吗?而且,从衣衫打扮来看,你确定这不是个贫民?

周然心中发誓,只要秦五羊答一句话,就找借口把他砍了。是的,周然发誓!

秦五羊对周然拱了拱手:“烦请将军带某去关前,好观敌情以做部署。”

周然心中更怒,这贱货,就不能让自己死的干脆点吗?上来就这样大言不惭,他没借口下手啊!

周然冷哼一声,重重挥了挥手,一行人快步移到关前。简单做了几个吩咐,冷眼看向二人。

定是蜀国奸细,不然怎会在扦关破关之即前来。这就把他们杀了,保那混蛋殿下冲出去。得,这贱货还在巴巴的往关下看,面露喜色是什么意思,你还能再假点?

秦五羊好似未察觉周然的杀机,他扒着女墙,贼兮兮探出个脑袋向关下张望。关下火炬如林,参差点点。将黑夜映照的仿佛白日。鼓角铮铮,杀声震天,流矢似蝗乱飞,兵卒如蚁附关。

他忽然直立身形,指着下方道:“周将军,蜀兵势大,危亡一息之间。亡命一搏才有生机。”

周然已拔出了剑,却听秦五羊道:“那里是蜀军大营所在,可遣上将以死士逆袭。”

周然一时嘴贱,接口道:“你竟也知道?”

秦五羊不以为然道:“攻城者,夜战为短,虽明月之夜,张炬如昼,然旗令不通,只能飞使,再以鼓角为号。故虽遍设虚旗空火,细听鼓角之声,观火炬疏密,便可知端的。”说着看了周然一眼,“周将军,剑收起来吧,扦关须臾可破,我若心存不轨,只需等待便可。何必冒这大险?”

他退后两步,离开女墙,正色道:“我知将军见疑,但非常之时,应有非常之对,烦请将军情告知详情。我好做应对。”

周然一愣,不得不承认秦五羊说的很对。想起人不可貌相的古语,又想起他带个女子星夜兼程,莫非只是路过?

周然才不信什么特意赶来的鬼话。

周然犹豫许久,强自一笑,将剑掷在一旁:“好吧,蜀人初更攻城,其众不可遍数,大概两三万吧,关中火起,四营皆乱。互相攻伐无休,我只得带几百直属前来,会同班值将士守城。所部止有千人。

秦五羊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问他道:“关中原有多少军,军械粮备如何?”

“不算夥徒,大概三四千众。军械粮备俱都充足。”

秦五羊弃了石块儿:“将军,不才已有破敌之策。”

“嗯?”

秦五羊微微一笑:“五羊知不见信于将军,恰有一策可平内乱。若能取信,五更前还将军一座固若金汤的雄关!仍不见信,请容五羊全身而退。”

周然心中忖道:“你纵然武曲下凡,也不能猜不出内乱缘由,如何能够平叛呢?”

“且说说看!”

秦五羊道:“周将军须下一道令,遣使晓谕各营,未反者归营勿动,不须驰援,不须征伐。擅动者以反贼论,株连三族。再取三十名心腹,捉拿作乱奸细。”

周然方要说什么,一名心腹匆匆赶来,附耳而语。

周然微微一笑,终于解颐:“内乱已平,不时便可赴关靖难,敢问先生破敌之策。”

秦五羊这就很尴尬了,他好像还没做什么呢,内乱怎么就平了,这样还破哪门子的敌啊,好好守着不就行了?

还真问他怎么破敌?久经沙场的是你哎。他一个百无一是的农夫,用兵之道他拿什么懂?大言炎炎,不过是想取信周然,混出关去。

“迂腐。”秦五羊低声嘟囔一句,狠下心来。心道你既自己寻死,那可就怪我不得。

反正,他是要出关。至于变通、更改、见机行事什么的,就不要指望一个死心眼会做了。

秦五羊深吸一口气,煞有其事说道:“扦关绝险,关下之地,陡峭且狭。排布不下多少人,将军勇武绝伦,只消开城逆击,可竟全功!”

“这……”

周然沉吟良久,没有言语,开城逆击,以弱搏强,想必能稍安那混帐殿下的心。想到此处,便拱拱手道:“诺!”

秦五羊不由失笑,拉起楚楚胳膊道:“五羊匹夫而已,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周然一笑,也不解释,没话找话道:“先生有几分把握退敌?”

秦五羊伸出右手,掌面朝上轻轻翻过:“犹如覆手。”

吹牛逼呢你!周然心中腹诽,嘴上却问道:“计将安出?”\t

“多部疑兵,多纵野火,顺便散播谣言。同时遣死士偷出下关,直取鬼柳位敌酋!并力同攻,让其自相惊扰,首尾难顾,然后好浑水摸鱼。”

“哈哈!”

周然大笑,却仍旧指画麾下防守,直至敌势再次受挫而归,方趁着难得空道:“先生所言,甚和我心!走,破敌!”

第三十四章危亡始著英雄国士从来无双(2)

城门之后,士卒林立,一群铁打的汉子兀自不满的嚷嚷:“周将军为什么要将我等撤下,难道却要弃关而逃?”

周然登高挥手,朗声道:“诸君莫嚷,我有话说。我调诸君来此,不是要逃,而是要扞难杀敌!诸君,蜀萧世仇,相互攻伐四百载,今日蜀国大兵压境,一昼夜连破五关十三道,今日再破扦关,不日便可掳吾辈妻子,为奴为婢,为隶为娼。奸杀屠戮,无所不用其极,吾辈大好男儿,岂能忍此羞辱!”

群卒大声应道:“不能!”

周然见士气可用,遂道:“我欲出关逆击破敌,诸君可愿弃一身之安,跟我杀贼?”

群卒应道:“愿意!”

周然大声道:“破城在即,蜀人必然无备,此战必胜!”

他唤诸校近前,摊开扦关详图,指指画画,令出如山。

令:许司寇,取从军三年以上,敢死擅战阵者五十,多备长戈短刃硫磺引火之物,准备得当,自关南江岸偷缒而下,衔枚疾走,袭鬼柳位。至则多张火炬,见机行事,务求骚扰,不可硬战。

令:陈关尉,取敢死善战者一百五十,持我副纛,多持鼓角旗帜火炬,向江岸关渡突围。莫要恋战,沿途多弃盔甲。总杀之鼓响时便可回军,多设疑兵,擂战鼓扬旗帜,不必接战。

令:武司寇,取脚程健者七十,多备硫磺引火等易燃物,自关北小路缒下。绕至牛女位,往胃昴位前进,沿途放火,不可恋战。多散布谣言,就说鱼家反了,正往西南大营攻去。

令:楚关尉,取臂力健者一百五十,多备掷矛长戈,一通鼓起时出城接战,以长矛飞掷,射住阵脚。并取善战者一百,持短刃冲入敌阵,互为犄角,共同攻杀。

令:荆司寇。取敢死者七十,待楚关尉稳住阵脚。趁机破坏云梯。

令:于武尉,取善战者二百,长戈短戟,弓弩短剑。长角吹响时出城,结圆阵。射住阵脚,圆阵往正前冲锋。

令:其余诸将,总杀之鼓响时,随我出城杀敌。与楚荆于三尉合力,直取‘四辅’位敌酋!

一道道喻令从周然口中发布出来。他在地图上简单描画,切切告诉诸位进军方位。秦五羊则缩在角落里,就着凉水啃冷锅盔,见周然发令完毕,含着一嘴锅盔渣子恭维:“将军真乃干城之将,令出如山,士卒用命,进退之间,秩序井然。

周然谦虚一笑:“先生谬赞,行军布阵是我辈本分,先生定计在前,小将画策在后,因循而已,何足以夸。

秦五羊不自在的扭扭身子,他根本乱出的主意,就没想过能不能成,计划的关键不是打,而是跑。只须自己趁机跑路就好,至于仗能不能赢,扦关守不守得住。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铺垫搞完,可以显露峥嵘了。

他望着旺腾燃烧的庭燎,不轻不重道:“将军布画虽好,却有微瑕。五十死士身陷绝地,万一决机不明,则会功亏一篑。”

周然蹙眉道:“擅决策者,皆在四营。”

秦五羊摇头道:“四营方安,不可妄动,不才愚钝,于行军之道,颇有心得。便为将军走一遭吧。我这妹子将军千万护持好。事若不谐,须好生生带回危城。”

周然惊道:“万万不可,先生怎能轻涉险地?”

他心中尚有另一份计较,此人来历不明,让他出谋划策可以,毕竟可选择听或不听。放权给他,则万万不行。

但他上来就让同伴留质,毫不见疑,隐隐竟有托付之意。一时踌躇,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将军,请以大局为重,秦五羊贱命一条,何足为道。事若不遂,阖城俱为齑粉矣。家国,可就在身后!”秦五羊这话大义凛然,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周然身形一震,应道:“我晓得了,先生无职,便先以参赞客卿统领死士,我也会晓谕全军。还请一路小心,大事若成,我为先生置酒庆功!姑娘,请至馆舍休息,周然若在,定保姑娘周全。”

楚楚摇头道:“不必,我与秦五羊同去。”

周秦二人同时大惊:“你说什么?”

楚楚白了秦五羊一眼:“秦五羊,五十弱卒深入敌后,如何撑到蜀人溃败?五十死士,哦不,是五十一人。都会去而不返吧。蜀人会败,你却死定了!”

秦五羊看着远方,漫不经心道:“那你更不该跟来送死。你跟来,添个累赘么?”

楚楚抗声道:“秦五羊你个混蛋!你明知可假借献女,安然行一段路程!你我相依为命三载,你为什么,你凭什么把什么事都自己背!”

秦五羊看了她一眼:“你太丑,会适得其反。将军,麻烦捆她去馆舍,然后静待佳音便可。”

周然没有动,认真道:“我觉得这姑娘说的有道理!”

秦五羊啐了周然一口,大怒道:“周然你他妈的贱吗?我好心帮你破城,你却要坑我兄妹?忘恩负义,枭獍其心,你……”他为之气结,一时说不下去。

周然淡淡道:“先生误会了,姑娘乃纯善之人,如若先生身死,她可会独生?”

秦五羊百难之下,只得带上楚楚一起,那副为难与不甘的模样,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听着,军令如山,敢犯必诛。一旦开战,我不会管你。”

楚楚微微一笑:“小女子敬唯领命。”

流星忽坠,冷月窥人,这注定是个血腥的夜晚。

杋时初刻,擂鼓忽隆,关上矢石大盛,不断砸下。关门半开,一队悍卒逆阵冲杀而出。蜀人为之一乱,竟被其脱逃而出。

悍卒之中隐可见周字帅旗。

蜀将陈胥见之大喜,下令说道:“周然逃去白盐渡了,破关在即,襄豹左营去抓他,剩下的努力攻城!”

五十名死士身着蜀人服色,自关南江岸下关,口中衔枚,兼道倍行,向鬼柳方位的蜀人大营进发

七十名萧卒从关北小道悄悄下关,抱起地上的易燃之物,散入夜色之中。

杋时二刻关门大开,一队士卒在同袍掷矛掩护下突城而出。掷矛呼啸,贯彻蜀人胸膛,与此同时,一队死士怀抱冲锤等物,向云梯奔去,想要毁坏攻城器械。

“聚而歼之!”陈胥及时下达了反击口令。

蜀人方欲上前,关内忽响起悠长号角。

又一队萧卒鱼贯而出,他们射住阵脚,排列成阵。鼓声转而激越,遂成冲杀之音。萧卒应声结成圆阵,阵势转动,一波波勇士,挥戈轮番自阵心杀出。

蜀人攻势为之一挫,却马上涌上更多蜀卒。或结阵,或散斗,瞬间将他们淹没。

杋时三刻,总杀之鼓忽响,一响三震,轰隆隆仿佛天雷。

旌旗招展,一面周字大旗鹰扬出关。周然亲当矢石,领兵逆冲。所过之处,无人能当。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萧卒发了疯一样,冲入蜀阵。

报:军后火起,士卒惊扰,说是鱼家反了。

报:关渡有一军杀来,尘雾弥天,火炬无数,人影幢幢不知多少!

报:主营遭袭,四处火起,不知敌人多少,请将军分兵回援救。

一条条军情仿佛一个个炸雷,令陈胥头大如斗。战场军情渐变,前队失利,两支萧卒合军并力,直向他冲来。

是的,蜀人徒有两三万众,但在这险峻难攻的山道上,再多兵士也排布不开。唯一的关前开阔地,只能容纳千人。

不然,怎配叫一夫当关,万夫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