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萧下意识想躲,旋即想到这应是给她抓的药,自己谎称病了,也就不好拒绝。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就是如此。
秦五羊猜不透她的小心思,生怕夜风吹入,很贴心的用茅草将窗户塞好。然后回过头来,不知羞的做了一个捻钱动作。
季萧识趣的从荷囊取出十几枚鬼脸儿,男人接过钱和空碗,忽的吹灭了油灯。
季萧见状,暗暗握住剑柄,却见他端着油灯空碗走了出去,临出门似还回了回头。
“喝完药蒙头发汗,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季萧手指稍稍松开:“我该怎么称呼你?”
“秦五羊,五只羊的五羊”
“我叫亦珩,亦然的亦,珩玉的珩,这两天多谢你了。”
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看见秦五羊出门,季礽示意同伴在此待命,一个人悄么跟了上去。
他跟了一路,却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只见秦五羊撇着个腿,摇摇摆摆,晃晃荡荡,跟只瘪了腿的鸭子似的,姿势别扭可笑。他半路上还解开下裳尿了一泡。最后蹁?鮮着腿来至江边,才像察觉到什么,忽然回过头来。季礽急忙躲起,又见他像无所发现,孤魂野鬼般提着一把短刀,游来荡去。最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捏拳头回去了。
季礽点点头,又悄悄跟了上去。
一点寒芒如同流星掠过,干脆利落的切碎了他的喉咙,季礽无助倒在荒草野渚之中,再也看不见旭日光明。
王守心在季礽胸前补上一剑,用脚踢了踢确认已死,方才拭净长剑,向远处走去。
那里有支十几人的队伍整装待发,其中一人开口问道:“确定是她?”
王守心点点头:“我不会认错。”
阴云渐重,季萧仍抱剑坐在屋前磐石上,身后草窠里,躺着季家另一人的尸体。
许久之后,她终于微微怅叹。
等待的时间已到尽头,无论所待会不会来,她都必须走了。
行踪已经暴露,不走徒取其祸。
秦五羊如往常一样蹁?鮮着腿回家,不即进屋,却发现磐石上的季萧,他思索良久,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危城丞被人杀了。”
“嗯?”季萧有点儿奇怪他的举动。
“听说是苏容城杀的,杀他以后,还四处流播一句话。”
季萧心跳微微一停,故作镇定:“什么话?”
“在我何如。”
季萧自然知道这个很知名的典故。
故事出自《帝纪》,传说伯渠少时贫苦,曾辍耕苦读,书中有「与人约,约不弃,则信不废」一句。帝女从容问他:「在我何如?」伯渠说:「与卿约,人不废,则约不弃。」
它所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若不死,便不辜负。
季萧无暇去想秦五羊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只觉得这个丑陋男人,此时真是分在可爱,正暗自欣喜时候,秦五羊又没头没脑提起另外一件事。
“不是我说,现在小儿真是太可恶了,老在墙上乱画。画在墙角我就忍了,还画到我家来。画的又丑又难看,给我抓住,肯定揍一顿。”
“你不是擦掉了吗?”季萧心情略好,也就有心思与他闲侃。
“是啊,连门口带墙角,我都擦了个干干净净。我这人啊,就是瞧不得丑东西。”
季萧身形一僵,总算明白为何空等一天。没杀这个男人,果然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她自嘲一笑,耸耸肩道:“原来如此,你刚才出去了?”
秦五羊点点头:“找了个好地方,为明天做准备,可让姓苏的这一闹,估计也过不好这节,幸亏他一击得手,流亡而去,不然今年就没收成了!”
季萧暗暗握紧长剑,口中语气如常:“我想我该走了。”
“什么时候?”
“现在。”
“去哪里?”
季萧摇摇头没有说话,双目瞬也不瞬的盯着秦五羊,嘴角慢慢扬出一个弯弯的角度。凛然杀意,悄悄蕴于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