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千三除了拿捏王负剑的致命弱点外,还有一个手段,只是这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其他人也知道这点,他们斗主对于人性和人心的控制颇为在行,若使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岂不显得他失败?罗千三对脸面还是非常情有独钟的。
“刀阁那位小祖宗安排得如何了?”
“明天就到。”
“好!”
罗千三很是激动,俗话说物尽其用,王负剑这位宝藏斗士上格斗场为他争名夺利毫无问题,场下同样能带来不俗的利益,而罗千三的眼光也不仅在格斗场,还在整个旧城,若能攀上刀阁这条线,那他便能如翼添虎,平步青云,与其他斗主拉开段位,从而更好地在格斗场叱咤风云。
提到刀阁,众近卫不禁敬畏和向往,旧城中虽无城主官府,却存在着诸多强大势力,即使亡命之徒也会对这些势力闻风丧胆,事实上格斗场也是一方势力,与刀阁等强大势力共同影响着旧城。
刀阁以刀法闻名,可以说是旧城中刀法最为强悍的势力,那小祖宗不练刀法,偏偏喜好剑法,到了痴迷的程度,因而剑法恐怖的王负剑对小祖宗无疑是一份极好礼物,说不定能成为罗千三打通刀阁人脉的敲门砖。
……
这天斗主再次召见,召见前严令三个侍女务必为王负剑盛装打扮,好好梳洗修饰一番,房间内,王负剑对着镜子任凭她们摆弄,头发、眉毛、脸蛋,他都不管,但一团蓄须却坚决不让刮去,侍女们好说歹说都没用,说什么刮了胡子就是格斗场第一俊美,不刮胡子斗主不高兴,不刮胡子可能影响挥剑,王负剑则说她们胆敢刮他胡子,他就刮花她们的嫩脸,这才作罢。
胡子打理起来麻烦又不美观,王负剑自然知道,只是他必须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岁数大些,七阶的他已经备受瞩目了,若到时遇上强敌将境界拉回到九阶还不得惊爆眼球?别人的眼球惊爆了,他也差不多该上研究台被切片研究了,那是找死。
年纪这东西他不说,加上神族本来看起来就成熟一些,和这一团络腮胡子,谁看了他不得觉得他25岁以上,甚至30以上,咳,声音也得沧桑些,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整装完毕,这次没去先前那肃穆厅堂,而是一座富丽精美的大厅,这大厅都要堪比惊鸿派的正殿了,红漆大柱,理石地板,屋顶上镶嵌着一颗颗光珠,投射而下,让整个大厅中有种五彩斑斓的美感,王负剑原本还觉得极好的庭院相比之下一下子寒酸起来。
他一路东张西望,美不胜收,只觉得好似回到上面的谪水城,其他人则在看着他。
王负剑还是那个王负剑,只不过今天特地打扮一番,身高八尺,风彩翩翩,雄帅照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上方的几个近卫都觉得被比了下去,他明明还穿着那囚服般的战袍啊,若是以往他们只会认为这顶多是个花瓶一样的大白脸,但在那日见识过王负剑秒丙三十三的剑术后,各自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钦佩、嫉妒,尤其今天还有在刀阁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
王负剑前脚刚到,教头木伦也到场,他得体地向斗主躬身行礼,而王负剑却得跪下,虽然跪着,头却没低,他以平视的姿态望着斗主罗千三,罗千三今天一身正装,正襟危坐,不时瞥向一旁的一个贵客。
那贵客一身暗蓝轻甲,身材娇小,脸蛋白嫩,一双漆黑瞳孔美丽而高贵,竟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身后立着一位强者,强者背着一把剑,双手同时捧着另一把名贵宝剑,整个人宛如一座大山,光站在那就给人以强大压迫力,他微眯的双眼没看任何人,却又好似在看着所有人。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剑术高手?”
小女孩开口,声音清甜,不急不缓,带着自然而然的威严,她瞅着木伦,怎么感觉见过?
罗千三赶忙更正:“您误会了,不是他,是这个人。”
顺着罗千三指的方向,小女孩视线望去,落在了王负剑身上,她嘴巴微张,目露惊色,在她看来,剑术高手那肯定是年纪大的,年纪越大沉淀越多,这两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也不刮胡子,虽然人长得不错,身形也正,但怎么看都是假成熟,另一人四十岁朝上,腰悬利剑,深沉内敛,气场也行,一看就知是大师级别的剑修。
这俩人哪个强哪个弱,哪个才是真正的剑术高手还用猜?难不成欺她小糊涂了?
小女孩的眼神让王负剑很不舒服,质疑倒是其次,关键那种像是在看猪狗的俯视感,先前没有外人,王负剑还怎么感觉不到,但这个小女孩的出现让他明白斗士是多么的底层,多么的卑贱。
神族、斗士、骑手、乞丐,王负剑心中莫名酸笑,他心想在这个世界大差不差了,他转念一想,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这种居高临下、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之人都不会缺,他穿越了,又好像没穿越,都是别人嫌恶的工具、牲畜罢了。
见小女孩一脸质疑,罗千三笑着说:“您若不信,可让他们展示看看?你二人还在等什么?”
前一句无比恭敬,后一句无比威严,威严的对象是王负剑和木伦,两人相视一眼,不免意外,王负剑知道叫他来大概是决斗,却想不到决斗的对象是一直陪练的教头,这样也好,经过这么长时间接触,大家差不多知根知底,不会误伤对方。
罗千三下令后,邀小女孩出去观看,小女孩摇摇头,表示她懒得动弹,就在这里吧。
“这里?”
罗千三自然不愿意,这里可是罗府的正厅,是他罗千三的脸面,用来接待一些大人物,建造装修花费极大,哪怕一块地砖烂了都得一阵肉疼,平日里莫说打打杀杀,就是手下步子都得轻轻的,现在这俩强力剑修对决,为了出彩,博小女孩一笑,刀剑无情,不得大打出手,届时得有多大损失?
但今天罗千三来就是为了哄小女孩开心,一上来就忤了她的意,还怎么进行下去?罗千三心中叹了声,将要出门的王负剑和木伦招了回来,嘴上笑嘻嘻让二人听从小女孩命令就在正厅里对剑。
近卫一阵唏嘘,想着斗主真是下了血本,如此精美绝伦的厅殿居然要作为决斗场,无异于要将一张美人脸刮花摧残,他们是近卫,心中早已将这座彩厅乃至整个斗主府看成自己的私人财产。
王负剑没有这种觉悟,他只觉得这厅殿就是一座精美的牢笼,花了便花了,坏了便坏了,最好有人能毁了它,他被赐予铁剑,和拔剑的木伦对视,难得没有决斗的肃杀感,反而相对轻松,情况他大概了解了,就是打得精彩,哄小女孩开心就好。
话虽如此,无论王负剑还是木伦都没有懈怠,反而愉快而认真,虽然大量对练了这么多天,但王负剑清楚,木伦一直都没有拿出全部实力,今天在这个场合大概要一展实力了,他猜得不错,木伦确有此意。
在斗主府,木伦的剑术一直都是最具标杆性的之一,他的教学水平、管理水平、人格魅力深受斗士们尊重,连斗主罗千三都对木伦礼遇几分,直到王负剑出现前,一提到剑术,大家立即会想到木伦,而王负剑的出现打破了这点,掩盖住了木伦的光芒,这是许多人不能接受的,也是木伦不能接受的,他知晓王负剑剑术强得令人窒息,但他不会轻易认输,今天他要一决高下。
“小心了!”
木伦低声提醒,迈开左脚,飙射而出,一路上铿铿锵锵,火星四溅,他深知王负剑剑术之快,哪敢留手,一上来就星能狂开,主动进攻,同时抵挡着王负剑那如影随形的快剑,现在双方面对面,一步之遥,木伦暴躁的星能疯狂冲击着王负剑,身后,一块块地板出现裂纹,斗主罗千三的眼睛也要裂开,他心爱的地板,那都是银子啊!
铛!!!
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毕竟是八阶巅峰,正面这么一幢,王负剑被生生震退几步,木伦没乘胜追击,反而也退了几步,那处飘着一块他被削掉的衣布,抖动几下,瞬间成为碎渣。
上座,小女孩轻咦一声,刚才还不屑一顾的眼睛瞬间发直,她独爱剑术岂看不懂剑术?刚才那一次交手看起来简单,实则惊心动魄,一个以强,一个凭快,简单直接,绝不花里胡哨。
“好快!”
木伦不禁感慨,之前对练时他没拿出全部实力,看来王负剑也没有,差一点他的一截手臂就没了,念及至此,木伦再次提醒声‘小心’,目光一变,竖剑在身。
感受到什么,王负剑余光向后一瞥,那里残留的星能居然在震动,频率越来越大,前方,木伦的剑已卷土重来,只不过这次不是直来直去,以强直闯,而是剑和人都在震动,出现一道道不规则波纹。
剑技!
王负剑知道木伦有一门颇为自得的剑技,先前未见识过,这次则要以身试技,紧张又有点兴奋,他甩出数道剑影尝试攻击,每次都好像打在陀螺上,不仅让他的剑偏离攻击,还险些让他出现破绽,王负剑想起旋剑,这剑技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波涛汹涌,震不可当,震荡的星能挤压着王负剑的身体,不可捉摸的剑芒就在眼前。
情况危急,王负剑头冒冷汗,他的所有剑招都被震开,除非使出更快的剑,只是现在的他几乎做到七阶的极致,再快就既分胜负也分生死了,那是他不愿看到的,情急之下,王负剑脑中还没想明白,肌肉先抖动起来,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抖动。
这并非被吓得,而是他为了跟上对方的频率,眨眼间王负剑全身震动,乃至于到了双脚、小腿、大腿、腰、胸、双肩、胳膊、脖子和脑袋各自为振的地步,他知道自己使得绝非同样的剑技,甚至相去甚远,东施效颦,但就是这么怪振,打乱了木伦的进攻节奏,同时又能跟上一些震荡节奏,这一乱一跟,双方已穿梭而过,胜负已分,震荡堪停。
木伦以剑拄地,胸口、大腿、腹部、腰间各有一道血痕,身后,王负剑的剑嗡鸣而至,停在距离他后脑勺半寸处。
两人背对背,保持静止,所有人也跟着静止,两人交手连一分钟都不到就结束了,展示出的内容足以令懂剑之人回味无穷,就算不懂剑的人也知道这两人绝不简单,木伦的剑术无疑是教科书级别的,一上来就使出全力,动用星技,打得干净利落,输得毫不拖泥带水。
而对手丁五十七(王负剑),则可怕得令人大跌眼镜,尽管已经见识过王负剑的强大快剑,再见到仍让近卫们震撼,看得出来,和上次对决丙三十三相比,王负剑的剑术差不多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那次他多次留手,同时给丙三十三重创,这次他同样留手,却能手术刀般精密准确,只在木伦身上留下几道恰到好处的皮外伤,既能展示自己赢了,又给木伦这位教头留足颜面,不伤到木伦的性命,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就算那个觉醒境近卫都自认为不会做得更好,毕竟木伦可是货真价实的八阶巅峰,剑术更是高超。
啪啪啪,小女孩鼓掌起身,满目惊喜,罗千三松了口气,跟着赔笑起身,说您满意就好。
小女孩说自己自然十分满意,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这不是格斗场吗?这不是对决吗?不该赢者生,败者死吗?难不成只是过家家?难不成罗斗主只是玩过家家的主儿?
“这……”
罗千三愕然,近卫们同样惊愕,觉得这小祖宗莫名其妙,本来就是表演性质的,博你一笑,你倒好,直接让决出生死。
罗千三腹诽一通,赶忙堆笑道:“您误会了,他二人不是正式决斗,只是为您表演,您若喜欢正式决斗,改明儿我让他俩好好准备准备,您得空了再看着安排给您赏眼,好吗?”
他这是缓兵之计,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木伦是大将,既是教头,更是府中战力,能管人能教人能杀人,这种级别的人才他府里没多少,怎么可能让木伦出事,而王负剑就更不用说了,是猛将,其剑术之强,他平生仅见,前途无量,是将来府中王牌战力的有力人选,也是他最具潜力的摇钱树,就更不能出事了。
总之,两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府中重要财产,这五彩斑斓的厅殿坏了可以重新修葺,人才没了可就难寻了!
面对罗千三的搪塞,小女孩摇摇头:“我已知谁的剑术最厉害,再比一次又有何乐趣?”
罗千三头大,目光求助于小女孩身后强者,那强者视若无睹,根本没有要劝的意思,有那么一瞬,罗千三恨不得自己上去对决,就在他纠结之际,小女孩已面露不悦打算离开,罗千三看了木伦和王负剑一眼,眼神痛惜,心中一横,下令进行生死对决,立刻马上!
这一道命令出来,王负剑脑袋如遭一记闷雷,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先前他杀了那丙三十三就罢了,这次居然要对木伦动手,这些日子以来,他和这位教头每日对练,不说亦师亦友,起码也是他在这残酷的格斗场最为熟悉、最有好感的人,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这种事真他么草丹!
草丹的格斗场!草丹的罗千三!草丹的小表子!这小表子若敢下场,王负剑不介意给砍成肉泥!
“动手!”
罗千三安抚小女孩坐下,对着两个心爱的‘将’咬牙切齿道,原本富态油腻的他变得满脸狰狞。
“死斗吗?正合我意!”
木伦脚下一踩,地砖凹陷,身上迸发出近乎九阶的强横气息,再次使出那震荡剑技,这一次规模甚大,强大威能近乎撼动整个厅殿,细土一茬一茬从屋顶流下,一道道震荡剑影将王负剑笼罩。
笼罩之下,王负剑压力山大,迫使七阶境界都波动起来,他必须做出反击,不然可能会死,他不能死在这,此时此刻,王负剑想起‘江湖险恶’这四个字,什么亦师亦友,熟悉亲切,就算多年好友在现实利益面前都不堪一击,何况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何况这利益关乎生死。
王负剑没有时间多想,身体已条件反射般提前做出动作,这一次他没有跟着震荡,只挥出一剑,这一剑快到看不见残影,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绕过木伦的震荡笼罩,出现在木伦身后,手中铁剑砸在地上,扬起一滩血水。
“啊……”
木伦难以置信,很快笑了起来,他输得心服口服,死在这么一位不世出的剑修天才手中不失为一种荣耀,荣耀,这两个字他忘记得太久了,也好,他死在了决斗中,而非老死病死。
木伦的笑脸渐渐分成两半,整个身体也是,片刻后爆裂开来,几十也许几百道剑光才开始在他所在之处肆虐起来,宛如野兽的吼叫,王负剑紧握那把嵌入地中的铁剑,任凭血水淋打,不发一言,在挥完剑后,他清楚地知道木伦看似铺天盖地的攻杀,实在留着一处微不可查的破绽,一般人兴许看不出,但作为交手这么多天的王负剑又怎能看不出。
木伦是故意留出这个破绽的!
王负剑顿生一股憋息感,他空有这身强大剑术,却不能主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杀死这么一位难得相熟的教头,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吞噬,他还什么剑修,分明是圈养的狗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