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慢启智公了,这边事了我家定当派人去云峰山赔罪。”
陈君谋匆匆一拱手,快步离去,潘启智能从仓促的脚步声中听出这老鬼的不安,甚至还隐隐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这老家伙,只怕现在都在后悔刚才把话说得那么过了吧?
潘启智腹诽一声,还以为陈君谋是在后悔不该让自己听到这样要紧的消息。
他偏过头一看,只见陈道清一脸的患得患失,不用问,肯定是刚刚升起的信心被陈君谋对道白的重视给打击到了。
心思一转,反正陈君谋也走了,潘启智便悄悄给这未来女婿上起了眼药。
“道清呀,你家老祖待子弟真是一等一的好啊,有这样的长辈在头上庇护着,你有福噢!”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却说在了陈道清的心酸处,他与道白同辈,年纪比道白长,修为也不比道白差,而且他陈道清是一步步苦修到今日的,他陈道白只凭着运气好,麒麟爷一道火就给他从凡人烧成了炼气修士,这算什么本事?
长辈们都看重道白,却很少关照他,原本有机会娶潘家筑基家主的女儿,陈道清还以为老祖心里终究是有几分看重自己的,可同道白的待遇一比,陈道清哪里还不明白,陈君谋前头说的“陈家的担子得落到他身上”根本就是一句空话罢了,亏他还真的傻乎乎信了。
潘启智一句拱火的话,在陈道清心里埋下了火种,不过面上道清还是得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在外人面前给自家说好话:“世公说的是,我家老祖最看重家族,道清身为陈家人,时常感怀老祖的恩德。”
这话虚伪得鬼都不信,潘启智心里冷笑一声,今天来至少不算空手而归。
潘启智自以为没有空手而归,却不知他让陈家老少都给赚了。
陈君谋离开厅堂不久,本该去库房取药的陈求安却没走开,反而跟到了老祖面前。陈君谋瞥了他一眼,也不问什么,只等着陈求安自己开口。
“老祖,其实道白没有大事,是四哥听说老祖正在会客,故而让我这么说的。”
陈君谋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我知道,如果道白真的出事了,求法不会把人带到洞府去,以他的性子,肯定直接带着人来找我了。”
以陈君谋的眼力,不难看出来事情的端倪。陈求法一向特别疼爱道白这个天资出众的后辈,道白真出点什么事情,陈求法怎么可能慢悠悠的让陈求安多跑一趟浪费时间?
百多年的风吹雨打、世事沉浮,陈君谋早就养出了一双看人的眼睛,家中后辈子弟,几乎没一个能逃出他的法眼。倒是陈求安一脸的惊诧,叹服于老祖的智慧和眼力。
“老祖所言不差,此刻四哥和道白正在等候。”
“家中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
陈求安连连摇头。
“四哥让我严守秘密,没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很好,你还是去库房取药,拿到求法那里去。另外把道渌和求方都召回来,加强山门戒备,只准进不准出。”
陈求安一时有些糊涂,摸不准老祖的打算,不过他自知驽钝,也不问原因,老祖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办便是了。
支开陈求安,陈君谋驾风到了陈求法的洞府,陈求法和陈道白两人早早的就在门口恭候迎接了。
“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陈君谋也不去看地上那颗邱昆的首级,径直越过两人,坐到了主位上。
“回老祖的话,道白本要闭关突破炼气中期,却遭邱昆这厮偷袭,好在道白有【神离】,又应对得当,不仅无碍,还斩了这杀才!”
陈道白如何反杀邱昆的,陈君谋其实一清二楚,他把那袋子灵石给邱昆的时候,就已经在袋子上偷偷动了手脚,不然以邱昆的本事,纵然敌不过【神离】,逃走总是没问题的。结果被陈君谋的术法干碍,死死困在土中,这才被道白一剑斩了。
虽然心知肚明,陈君谋还是细细听完了陈求法的讲说,脸上表现出一定的惊讶和诧异,好似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
“邱昆这人手下无辜亡魂不少,罪有应得,可炼气初期斩了炼气中期,这事情传出去徒惹名声,未必全是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求法叹了一口气,“邱昆这厮,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此前从不招惹我陈家。这回竟敢对道白下手,背后必有指使之人!这人,说不定就是……”
陈求法没敢再说下去,哪怕就是在归来峰上,就是在自己的洞府里,他也不得不担心隔墙有耳。
陈君谋自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故作沉吟片刻,看了眼束手侍立的道白,问道:“所以你让求安当着潘启智的面说道白重伤,还把斩杀邱昆的名头揽到了自己头上?”
“是,孙儿以为,道白不宜担负太过显眼的名声,炼气初期的年轻修士,被炼气中期的邱昆偷袭,重伤勉强保下命来还算合理,若是杀了邱昆的名声传扬出去,恐怕背后那人就要疑心道白身上的那道气了。”
陈君谋点点头,陈求法毕竟管了这么多年家,心思计较深熟谨慎,陈求安想不到的事情,陈求法早早的就想到了。
“你处置的不差,但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求法一怔,老祖不想罢休,难道是要去找沈家理论?这可太不智了,且不说现在毫无证据证明是沈家指使的,便是真有证据,上了落梅峰,您老还下得来吗?
“老祖……”
陈求法刚想开口劝,陈道白抢先开口:“道白明白,做了伤势,就上落梅峰求主家庇护!”
这话说出口,不止陈求法大为诧异,就连陈君谋也愣了愣。他不禁想起大祭上的那一回,道白也是一样,哪怕自己不曾给过他言语,却总能和自己想到一起去。
是个主意正的,只是有些太自作主张了。
陈君谋脑海中闪过念头,捻须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