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家汉,你不得好死!”郭仁大声咒骂。
“郭仁,你还嘴硬。不得好死的是你。”候家汉嘲弄着郭仁,继而转脸对侯家富说,“候参谋长,你派人把这共x分子押送常德公署。二团官兵留守寺庙,三团官兵随我出兵骆驼峰。立即行动!”
“是,送郭仁上路!”候家富应声答道。他那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把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个本来就不正的嘴巴扯到了耳根,把个本来就不平滑的脸面皱成了波浪万顷,把个不高的身躯挺立得像个高傲的公鸡。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陈胜双和刘小三一伙人已抵达武陵山山头。
武陵山山头峰回路转,逶迤曲折。松树挺拔,樟树阔达,柏树多姿,交相绿映,显得格外动人。青山绿树之间,耸立着几座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宫殿,长廊和亭台楼阁,其中最雄伟的是中间的那座大殿。殿前立着焚香炉,炉顶烟雾腾腾,香气弥漫。殿顶琉璃瓦闪光,四角高高翘起的飞檐上坐着姿态各异的石头神兽。殿正中的七宝莲台之中坐着神态端庄的如来佛塑像,他微闭双眼,双手合胸,显得非常慈祥。殿两旁立着四大金刚,一个凶猛,一个严肃,一个神气,一个微笑。金刚手里拿着擒妖宝物,个个魁梧高大。
陈胜双一伙人进到大殿,在菩萨面前焚香点蜡烧纸,跪地磕头作揖,朝拜完毕,他起身问旁边的和尚:“请问,庙里的方……方丈在哪里?”
那和尚睁开微闭的双眼,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陈胜双,心想,眼前这个朝拜者怎么会与其他朝拜者不同,其他朝拜者拜完菩萨,送上祭品,求上一签,也就走人了,可这个朝拜者却要找方丈,他意下究竟如何?作为和尚又不便多问,就只好用一种自然的口气问道:“请问施主,你认识方丈吗?”
“不要多问,只说方……方丈在哪里?”陈胜双凶巴巴地说。
那和尚怕把事情闹僵,但也不想在对方的威慑下轻易就范,便进一步试探对方:“方丈在诵经。”
“在哪里诵经?”陈胜双冲上前,一把抓住那和尚的衣领,以此发泄他因和尚搪塞而引发的心中怒火。
“在他的禅房里。”那和尚感觉到来着不善,但还是不想直接说出方丈的所在之处。
陈胜双凶狠地推了那和尚一把:“你耍我?到底方……方丈在哪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身披袈裟的老者来到这边,举手低头,口中念念有词,“出家人以行善积德为上,施主何必伤了和气?”
陈胜双感到,来人说话讲究,姿态有异,猜不出这身披袈裟的人是谁,只好说句半截话来试探:“你是……”
“你是方丈吧?”没等那身披袈裟的人开口,刘小三急忙问道。
“老衲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方……方丈?”陈胜双想进一步确认。
“正是老衲。”身披袈裟的人肯定地说,“不知施主找老衲有何事?”
“既然你是方……方丈,那就好。”陈胜双心里踏实了,“我有事请你帮……帮忙。”
“施主尽管直言相告,老衲尽力而为。”
“现在,石门桃源临澧的交……交界地区,正在流行稻……稻瘟疫,你可知否?”陈胜双一边说着情况一边试探方丈的反应。
“近日来,来这里的朝拜者与日俱增,老衲已有所闻,愿菩萨保佑芸芸众生的稻谷,阿弥陀佛。”方丈将双手举到胸前,虔诚地祈祷。
“稻瘟疫还害……害死了人。”陈胜双继续说。
“哦?”方丈先是一惊,随后又将双手举到胸前,祈祷说,“愿菩萨保佑芸芸众生的性命。施主,我已尽力而为。如果施主别无它事,老衲便告辞了,再去禅房为芸芸众生诵经祈祷。”方丈转身欲走。
“方……方丈,你别走。我的事情还……还没说完。”陈胜双紧走几步,用手拦住方丈的去路。
方丈止住脚步,看了陈胜双一眼:“施主有事,请快讲。”
“我知道武陵山的菩萨最灵,我动员了许……许多人来此敬菩萨。”
“善哉善哉,感谢施主厚爱。”方丈的反应温和了一些。
“我不仅动员了许……许多人,而且还动员许……许多人给菩萨送许……许多大洋。”陈胜双说话结巴,但这时却结巴得恰到好处,突出了他说话的重点。
“施主,这可使不得。我们寺庙历来只接受物品,能维持寺庙僧人的生存就足也。”
“送大洋有……有什么不好?有了大洋就能买许……许多物品。有了许……许多物品,僧人就能过得快活,而且菩萨也会见钱……钱眼开。”陈胜双结巴着嘴巴,不怕费力地说教。
“还是免了吧,阿弥陀佛。”方丈露出要退身的口气。
“方……方丈,人们愿意送……送大洋,为的是求菩萨显……显大灵,你就收下吧。如果你不要,你可以先收下大洋,然后交……交给我。我以后拿一成的大洋为寺庙买物品。”说到钱时,他竟然不结巴了。
那方丈不是傻瓜,一听陈胜双说这话,心里就全明白了他的用意。方丈岂能让这样的龌龊事亵渎神灵,他完全否定说:“这事万万使不得。”
“万万使得,你我双方都……都有利。”陈胜双仍然坚持着。
“万万使不得!”方丈意志坚定,毫不退让。
觉得没有了商量和联手的余地,陈胜双从腰间掏出短枪,用短枪顶着方丈的胸口,逼问道:“使……使得,你应该说使……使得。”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方丈厉声说道。
短枪的扳机被扳动了,无情的子弹射进了方丈的胸膛,穿出了方丈的胸膛,带血的弹头钻进了方丈后面的那面白墙。墙面的弹孔流出了鲜红的血。方丈前摇后晃,倒地断了气。
“还有谁是方……方丈?”陈胜双挥舞着短枪吼叫着,可是无人回答。他找不到另外的方丈,便把一旁吓得半死的和尚抓住,眼露凶光地问,“还有方……方丈吗?”
那和尚颤抖着回答“没……没有。”
“没有?那你就当方……方丈。去!赶快把那方……方丈的袈裟脱了穿上,然后把那方……方丈抬走。这里由你主持。你要以菩萨的口……口气,要求朝拜者送大洋。”陈胜双下命令说。
“要求送多少大洋?”那和尚只得依了陈胜双,边穿袈裟边问。
“少则十块,多则不限。”
“陈爷,”这时陈胜双带去的刘妨书的一个家丁跑进大殿报告,“辖神岗的人来了。有一个人在过‘试心岩’时掉下山去摔死了。”这“陈爷”是陈胜双在路途要求随从这样称呼他的,为的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
“那是他不存心,活该!”陈胜双借题发挥,“方丈,你会诚……诚心吗?”
“诚心,诚心。”那和尚方丈答道。
“好,诚心就有奖。这里就看……看你的了。我们都退下。”陈胜双把自己的衣襟一掀,把那短枪插进了腰间,然后对刘小三和那些家丁使了个眼色,全部退到了旁边的禅房里。
大殿里涌进许多朝拜者,其中一拨人来自辖神岗村。刘妨书走在最前面,他左顾右盼。大殿内秩序井然,菩萨端坐,朝拜者焚香点蜡烧纸,磕头作揖,抽签问卦。和尚诵经敲木鱼,方丈念经祈祷。经声阵阵,烟雾缭绕,烛光闪闪,纸钱灰飞腾,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那么自然,那么平安。刘妨书心想,怎么就不见陈胜双和刘小三那些人。他们不是先来打前站的吗?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还没有到来?或者说,是不是他们还没有把事情办好?正当他疑虑重重的时候,他的眼光落到了菩萨旁边的地面上,那地面好像是刚刚打扫过。再仔细看时,那地面上还残留着点点红色的痕迹。再盯着看时,那地面上的痕迹不是红色蜡烛的痕迹,那分明是人血的痕迹。他对此没有表现出震惊,奇怪和怀疑。他断定这里刚刚发生过枪击。他还断定,陈胜双已经将这里的方丈和和尚搞定了。他心里生起一阵窃喜,两膝一弯,两腿一跪大拜起菩萨来。拜完菩萨,他对那和尚方丈说“方丈,我辖神岗地域流行稻瘟疫,我给菩萨送一百大洋,求菩萨保佑我家人性命,保佑我的稻谷丰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