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渐渐升起的太阳照到了井口，一直到那几缕魂魄消散成纯粹的念力飘散向四周。他才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在他师傅所讲述的世界中，人死之后会有魂魄残留。每逢入夜，黄泉渡口孤舟残灯，黑白无常引渡魂魄入幽冥。在那里有奈何桥上奈何叹，黄泉尽头孟婆汤。

然而这一夜的观察下来，江亦枫却什么都没有见到。

师傅自然不会欺骗他。大致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在他师傅行走世间的岁月里，这个世界确实是如同他师傅所描绘的那般样子。只是在那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不知道由于怎样的变故，才致使成了江亦枫眼下所见的这般。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缓缓往回走的江亦枫心中突然滋生出了数百年不曾有过的失落感，只因这个瞬间他作为一个游子无论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还是以修士的身份，都感到了这方世界的陌生。这里似乎既不是他记忆中的地球，也不是师傅口中的华夏。

神念扫过晨光下清澈的天空和那几缕魂魄消散后化作的丝丝念力，江亦枫突然想到如果之前死在火灾里的那些人的魂魄既没有被阴差渡往幽冥，也没有化作漫天的念力的话，那么这样一批庞大的魂魄去往哪里了呢？

朝着不远处的枯井挥了挥手，井口处的碎石瞬间化成了齑粉。随后所有的粉尘在江亦枫的意念牵引之下排列成了一组玄奥的符号，阳光洒在其上很快所有的粉尘便都透出一股淡金色。而后江亦枫转身的同时，淡金色的粉末朝着井底落去。

伴随着金粉的落下，之前汇聚在井中的阴气如冰雪消融般散去。在枯井的最深处，是几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尽管他们前不久还作为生人和许清睡在一起。

夜当半，生魂眠，雾霭霭处见黄泉。

莫回头，莫流连，无常见处断尘缘。

劝那世人莫把心肠烂，休待到红装素手捧心肝，来生将你命来换。

江亦枫还是喜欢他师傅口中的那个世界多一点。冤死者可化厉鬼索命，今生有遗憾者，可以留到来生相见。

“你能帮我姐姐报仇吗？我愿意拿命来换。只要你能找出是谁放火烧死了我姐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的命本来就在我手里，谈何拿命跟我换？而现在的你除了命，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我......我求你......我真的......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办得到......我也知道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如果不是江亦枫此刻正控制着少年的身体，相信许清大概也不吝啬跪地磕头什么的。在他有限的人生当中，不缺乏服软低头以及跪地求饶。这世上的苦难总会摧毁一个个脆弱的生命，也会滋养出一些坚韧的灵魂。

“你不必求我，我既不会承诺你什么，也不会施舍你什么。

我只是暂借一下你的身体，并且不打算为此支付报酬。以你的经历你应该明白，强者怜悯弱者只是道德，弱肉强食才是规则。

这个世界很大，比你如今所能想象到极限还要大很多。至于它究竟有多大，在这样的庞大之上又承载着怎样的奇异梦幻......

这都需要你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