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平还是喃喃说着：“让我再做一次吧…一次…一次就够了…”

“现实怎么比得上梦境香甜呢，”白袍人笑着叹息道，“我可以让你再做一次，但是在此之后，你将彻底抛弃你的现实世界了。”

“抛弃意味着真的就一次了么…”白晓平此时脑子更清醒了些。

“哈哈”，白袍人轻笑了一声，“是的。”

“你刚才说我的朋友…”

“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消失，我恐怕他还剩不到几分钟。”白袍人说道，看着并无怜悯。

朋友…海…海岸…尚进教…哥庭斯…梦，白晓平努力回忆着，白石子…白石子…

突然，白晓平爬下床，颤颤巍巍地跑着，经过白袍人时，用嘶哑的喉咙说道“在哪…在哪…”

“左隔壁的房间里。”白袍人回道。

“石子…石子…”白晓平无力地跑着，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白晓平经过从梦境中清醒出来的过程，这时已经想起了白石子在他记忆中的所有存在。儿时，他曾经是白晓平最好的玩伴之一。学所时，他是白晓平一块开展作业活动的最好搭档。后来，他去了武器所，他去了星联部的外联处。之后，济林真的动手了，白石子得知消息到溏洲告知。几年后，抵抗失败了，他们一起逃亡，至于其他的人，都没了…白满墨帮助他们到了南美大陆，哥庭斯的人收容了他们。最后，带着愤怒、失望、悲痛、不甘，他们自愿加入哥庭斯的那为人所不齿的人体实验，做起了长梦…

记忆里的白石子，脸上有些肥肉，眉毛很厚很长，眼睛时常闪烁着某种光，透着一份才智，一头短发很粗很直，给人以精力旺盛的印象。后来，到了南美，他脸上的肥肉没了，多了一份刚毅和坚强的感觉。

白晓平缓缓来到白石子床边，被褥盖住了卧床者的单薄身体。再往前，他先看到了发白的病态的嘴唇，无力遮掩的两排牙，接着，是瘦如骷髅一般的脸，凹陷的浑浊的眼睛，最后，是稀疏的眉毛和头发。他嘴里哼着什么，但是嘴无法打开，身体同样动不了。他左右扭着头，眼睛望着白晓平，但是由于脑袋扭动幅度过大了，他凹陷的眼又需要反方向转动，才能看向白小平。他又将头扭过去，这样才能更好地看清白晓平。

如果不是被告知隔壁的人就是白石子，白晓平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枯瘦，面容如过百老人，只是脸上苍白、没有太多褶皱的人是曾经那个一块逃难的朋友，白石子。

“石子…”白晓平轻声唤道。

白石子嘴里依旧哼着，扭过头，眼睛往左撇向白晓平。白晓平扶正了他的头，他盯着白石子凹陷的眼睛，说道：“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我们还要回溏洲呢…”此时白晓平眼睛里的泪水已抑制不住地流下。

“他们是杀人凶手，他们害了你…”

“我错了，我们不该来的…我错了…石子…”发哑的嗓子发出喉部快要撕裂般的哭声。

白石子嘴里哼声更激烈了一些，他的身体似乎想要扭动，但是只能弄出点细微的动静。白晓平看着他，体味着生离死别，也体味着在此之际迫切想要的沟通因身体条件束缚而阻断的巨大苦楚。他想听到白石子的话，他想知道白石子在说什么。朋友临别，遗愿可能再也已经无法帮他实现了，但更可悲的是，甚至连他的遗言也无法听到，他想哭诉这副肉体的渺小和无力…

此后，白石子永远地闭上了那晃动的眼睛，头侧向一边，再也无法扭动了。白晓平紧握着他那已经冰凉的手，脑袋近乎一片空白，仅剩些悲怆还在徘徊回旋。

“回去吧…你只是做了个更长的梦，我也回去了…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还有他们…所有的人…”白晓平待平复了情绪后，看了最后一眼白石子，离开这间隔壁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