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平不会忘记自己八岁时第一次在梦境中遭遇的这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第一次对深海有了某种抵触乃至恐惧。
此时的他,正感觉被无源也无尽的深渊所困。周围,是凝滞的黑暗;耳旁,是无声的汹涌。恐惧令他身体的血液急促流动,致使一秒似乎如同一年之久,仿佛这黑暗的凝滞也带来了时间的凝滞,只有他独自地在相对运动。
他此时应该理解了,那些身患沙漠恐惧症的人为何一到沙漠之中中便会震颤乃至惊厥而亡,在某种浩瀚无边的存在下,人微如蝼蚁,只能任其吞噬。
在这震颤中,白晓平努力地在心中阐释着自己的恐惧,那单单只是深渊所致。如果将这深渊化为具有实体的传说巨怪,化作无穷无尽的幽冥鬼怪,化作令人生恶的杂碎事务,他敢说,他都不会如此地心惊胆寒。只因他仅是未知的、不见其底的深渊,就足以让他感到无边的悚惧,足以将他的灵魂扯碎。
约过了十分钟,纳巍来到了白晓平倒下的坡底。虽然他面如铁色,但仍有一丝微弱的呼吸。纳巍将其抱回岸上,为其脱下潜水服并对其实施了基本的紧急救治。在从营帐中喂了白晓平一些食物后,纳巍发现他已有所好转。在此期间,白晓平意识飘忽,他仿佛能看见自己晕倒后的情景,模糊,但却能紧抓住属于他的这条时间线索。
最终,到头来,两人并没有在海底发现其他的异常,并且还险些让白晓平搭上了性命。
后续,白晓平被送往了洲中治疗,而纳巍则由于其与白晓平发现的异常装置事关巨大,继续留在了海岸进行调查,并同时被安排长期监督海岸哥庭斯教派成员的动向。
洲中,湖心医院内,白晓平正和过去的十几日一样,坐着长椅,晒着太阳,此外隔几日进行一次心理治疗。自调查海岸出现意外后,白晓平自幼年隐藏的患有深渊恐惧症的秘密被汇报给了洲中,随后洲中给他做了严格的康复措施,不过这些措施对他本人来说非但不严格,而且是一种为数不多的享受。
医生诊断出白晓平存在某种较大的心理压力,同时由于其之前任职的武器所职位所面临的压力较大,加之某种潜在的恐惧症在海低昏暗环境的刺激下,导致其昏厥。白晓平自己也不会想到,梦中的境遇会在十五年后的浅水调查中真实上演。
此时天朗气清,湖周绿树依傍,让白晓平忘却了黑暗包裹下的恐惧。仇梓玥听说了白晓平的事,特地前来看望他。
两人坐在同一长椅,面向湖心的毕何虞雕像,伴着湖边微风,各自诉说了自己的近况。当白晓平提到海中沙地里发现的奇怪筒仓时,仇梓玥似乎想起什么。她说,她的父亲陈岸伊曾经在海岸协助机械体的维修护理工作,她曾在父亲的工作处待过,那些也有着错综复杂的管线和精细的操纵装置,至于白晓平描绘的筒仓,她没有见过。但在回忆中,她说,曾有一段时间,在春泽家中父亲的工作室桌上和墙壁看到过一些筒仓的图纸,当时他负责春泽的一些人体改造实验,现在想来,这些筒仓也许跟那些实验有关。
交谈后,两人一度无话。仇梓玥看着远处的湖光,白晓平则看着她的眼睛,眼里闪动着两人共知的情愫。
“没想到这医院风景这么好,以后得常来。”白晓平开玩笑说道。
“湖心周边还有其他地方,又不知有这一个医院。”仇梓玥笑了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