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之中,高举的火炬如游龙,从悬瓮山一路逼近并州城。
深沟高垒的并州城外,此刻已纠集大队人马,左中右兵分三路布阵,每阵均有数万来人,阵头前一人策马而出,举鞭在吊桥下叫骂:“无耻小儿,汉王素待尔等不薄,安敢欺主反叛,速速开门,且留尔等全尸。”
高阔的城楼上,两名清俊比肩而立,一人做文吏打扮,介帻大袖,一人乃武将装束,盔帽披甲,时值八月初秋,晋地犹是暑热未解,一阵秋风席来,将城头插旗是鼓得猎猎作响,赫然将字旗垂卷的杨字舒展。
遥望城楼下方,文吏目带轻蔑:“吾等尽食朝廷俸禄,受天子恩德,乃是大隋臣民,汉王杨谅起兵谋反,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便挥手行令三军,将箭雨射落。叫骂之人连忙拨马回阵,向阵后紫金蟒袍之人疾驰而去,到得近前,一跃马下,单膝跪着,禀手回道:“末将看城楼上只有豆卢毓那厮和长孙行布,想必已将朱涛、王恒杀害,不必浪费口舌,待末将领军攻城,不费吹灰之力,殿下在此稍候片刻。”
汉王杨谅稍一点头,排头牙兵树着旌旗节钺朝前推进,偌大的杨字迎风抖动,与城楼上的黑旗遥相对应。
顷刻间,火光冲天,箭矢横飞,尸横遍野。
黢黑的天边翳上了一层云肚白,朝霞迎着滚烫的红日冉冉初升,荒草堆里满是血污残肢,人肉被层层叠起,宛如护岸的遥堤,从城里出来灰头土脸的士兵,推着一辆接一辆的板车,络绎不绝,把这些人像搬砖一样地装载上去,沿昨日来时的大道一路往山坳里走。
并州总管府内。
“叛贼贻怠战机,大王应当从速定策,是西破长安还是东向割据,否则消息一旦抵达京师,恐日久生变。”堂下王??道。
杨谅犹疑不决。
方才城下策马之人此时出列,在王??右下首躬身道:“大王坐拥北齐旧地五十二州,山东豪强必定归附,如今只需以老弱之兵稍加攻讦,无可不克,再措精壮倾全力西举一路定鼎长安,方成大业。”
杨谅大喜,遂以为策。
西取长安,必先取蒲津关,以此为跳板拿下潼关后,长安便如探囊取物,只是此策宜以奇袭从速,否则长安一旦反应过来,加驻潼关兵力,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裴文安堂上献策,对于巧取蒲津业已成竹在胸,既然天子诏汉王入京,何不将计就计。
是日,三百武人扮作妇人,佯称汉王宫人,守卫不疑有它放入城内,士兵攻杀府衙,刺史弃城而逃,裴文安兵不血刃拿下蒲州。
裴文安受封柱国,雄心大壮,只待定鼎长安之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知后方却传军报,杨谅命拆卸黄河吊桥,急召回师,以图后效。
兵贵神速,只怕此机一失,后悔莫及。奈何杨谅从小养尊处优,未历战事,危急关头反而心生胆怯,想要划江而治,这才失了战机。
果不其然,数日间杨广已调兵遣将,任命越国公杨素为帅清剿叛军。
“南面由越国公领兵,以阻叛军进京之图。”
“代州总管李景领军防卫崤山以西,北至怀朔。”
“季晟为相州刺史,子雄为广州刺史、上大将军,全力协助越国公从东讨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