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铭看到振威大将军石闵武大踏步跨过门槛,赵铭顿时心死如灰,手脚冰凉。
他不以为谁在惹上了暴戾著称的石大将军之后,还能救得了自己的鱼云帮。
真扳手指头算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惜那几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例如北靖王唐英,坐镇满洲的燕不羁,凶名在外的庵禄山,像他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没法子能见过一面。
石闵武的到来,局势立即颠倒,连不可一世的白淼明显都有几分紧张,毕竟眼前这位老人是乌里雅苏台将军府十数万铁骑名义上的统帅。
是大奉军中屈指可数的帅才式将军,为大奉帝国戎马生涯四十余年,尤其定国之战中积攒下来的赫赫战功随便拣出一个,就能压死人。
白淼放下茶杯,屏气凝神,仍是没有站起身。
石匡则欣喜若狂,他这辈子还没有吃过如此大亏,被骄横甲士绑粽子似的随意丢在冰冷地板上。
他不断告诫自己宁可被杀不可自辱,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泪水。
倒是那名幕僚文士心中暗自释然的同时眼神阴沉,眼睛始终盯住那名横空出世的病弱少年。
他出身书香门第,曾游学江南六载,跟随一名隐士潜心研习过纵横之说,并非是那种故纸堆里的愚士。
起先听说白淼暴起行凶,他曾婉言提醒石匡这其中必有蹊跷,不可莽撞行事,可以按兵不动静观事态。
可极重颜面的石匡没能扛住石锵的怂恿,刻意说成是白淼有意要拿钟府开刀立威,只要石府退一步示弱,以后就无路可退。
以后白淼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就会大摇大摆骑在石家头顶拉屎撒尿,这可就是戳中石家长公子的心痒软肋了。
他一直以儒将自居,自幼艳羡王伯安文武双全的声望,石匡平时在府上修生养性,除了那些琴棋书画,也会练剑。
或是在宴席上跟其他人谈兵法,众人敬畏他是石大将军长子,不敢有任何辩驳,只是溜须拍马。
石匡便愈发自怨自艾,曾亲自雕章一枚,书有“迟生二十年,憾不在战国”十字。
在他眼中,只不过是轻巧滑稽的私闺怨言罢了。
他作为幕僚,行事谨慎,也演得一手好戏,既然石匡执意要尝一尝亲手带兵的瘾头,他也就乐得来不值一提的鱼云帮添一添柴火。
只是没想到白淼还真下得了狠手,直接就给自己擒拿。
他心中惊讶,而暗自忌惮,不在白淼的蛮横姿态,而在于鱼云帮那几位年轻人不合合理的镇定。
他瞧不起绣花枕头的石匡,并不意味着他就轻视所有世家弟子。
难道被自己料中,是一场针对石家的精心预谋?是石匡京兆府尹的位置?还是所谋更大?
他本以为当大将军提矛而来,一切阴谋就要水落石出,然后如冰水迅速融化在大将军的炙热权势之中。
石闵武虽说跟先皇赌气,辞去了乌里雅苏台骑军统帅之位,可俸禄还在,官衔依旧,虽说权柄有些折损,却绝非一般人可以挑衅。
他敢断言这个时候看似在皇帝跟前“失宠”的老将军,就是连曹太尉都不敢公然置喙,官场便是这般有趣。
甚至可以说石匡被内定为为京兆府下任府尹,便是对整座官场的一声警钟。
但接下来一幕,大厅内众人毕生难忘。
那病弱少年缓缓抬头,露出线条柔和,却丝毫不显女气的俊美容颜,眉眼间带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明明只是静静站着,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石匡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雄奇气度,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唐棣的唐。
白淼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握紧了茶杯。
白淼无疑是胆大包天并且身负真才实学的武夫,否则也做不出经常亲率精骑远赴千里剿匪的壮举,这恐怕也是边陲骁将独有的“怡情”手笔。
能让白淼佩服的人不多,更别提比他年轻的角色。
白淼深呼吸一口,披甲下跪,衣甲敲击,铿锵作响,恭声道:“末将白淼参见陛下!”
赵帮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当场。李氏更是匪夷所思,半点都不信这位吃饱了撑着过来替自己解围的的公子是那当今圣上。
石闵武不愧是跟随先皇唐棣半生征战的大将军,骤然见到时隔多年再次见面的年轻皇子,只有些许讶异,绝无半点畏惧。
若是有半点看好或是忌惮这个年轻人,石闵武当年怎么可能会当着唐棣的面大骂唐谦的荒唐行径。
老将军将手中铁矛轰然砸入地面,斜瞥了一眼白淼,满脸不屑,继而望向微服私访的唐谦,冷笑道:
“哦?竟是陛下亲自莅临,敢情是瞧上眼哪位姑娘了?本将丑话说在前头,青楼里卖肉的娼妓,陛下花了钱是最好,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罢了,末将也懒得理睬,可如果在老夫的辖区内强抢民女,别说有白淼的重骑兵,就算加上魏林的执事厂,本将一样一个不漏,全部扣押!”